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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全力推送木筏順流而下,雨勢猛烈,江中洪水滔滔,木筏順著水勢一下就沖出老遠。美娘見韓宋返身朝追兵游過去,急得大喊:“韓伯伯——”閃電和暴雨吞噬了她的聲音,也吞噬了韓宋的身影。美娘順流漂下一截,就到了這條江水位最深的地方,而且此時雨勢最大山洪崩塌,兩岸涌來渾濁的泥水灌入江中,甚至還有滾落的巨石。美娘伏在木筏上,雙手摳緊了邊沿,承受著水浪的顛簸,心中恐懼交加。不斷有浪打過來,好幾次木筏險些翻了。美娘吐掉嘴里的臟水,眼睛被大雨淋得幾乎睜不開,她費力覷開一條縫,驚見前方橫著幾塊巨石。水勢兇猛她無法調整木筏前進的方向,而且被水沖下去的速度太快,撞上石頭必定粉身碎骨,而且露出水面的石頭棱角尖銳無比,就像食人怪獸的獠牙。眼看離巨石越來越近,木筏的顛簸也愈發厲害,美娘當機立斷,搖搖晃晃站起來,用力蹬腿往旁邊縱身一躍。啪——木筏被撞得粉碎,美娘憋了口氣在水底潛了一會兒,浮出水面之后好運地抓住一塊漂浮的木板。她雙臂抓住木板不讓自己沉底,浮在水中隨波逐流,口鼻不斷灌入泥沙江水,嗆得她咳嗽不止。這次能不能活下來她心里也沒底,但她求生的欲望是如此強烈,在意識模糊的邊緣還抓著木板,直到精疲力盡昏過去的那一刻,她還念念有詞地罵謝安平。“姓謝的混蛋……你怎么還不來找我……”當夜慶州漕幫內亂,南舵主陳英杰聯合幫眾強奪幫主之位,與總舵主霍青城在城內大宅好一場血戰,死傷無數。正值兩敗俱傷之際,金吾衛的人馬包圍了漕幫的老巢,收拾殘局并把一干人等擒拿歸案。謝安平這一招“鷸蚌相爭漁翁得利”讓人拍手叫絕,他幾乎不費一兵一卒就清理了漕幫的絕大多數頭目,其中就包括陳英杰和王文淵,而且連同霍青城也被抓捕,連夜讓官兵押送上京交由刑部審訊。天亮的時候,謝安平帶人去江河交匯的沙島找美娘,卻只見一片廢墟,矮木屋已被大雨沖垮,里面幾具大漢的尸體暴露在荒野之上,而美娘和韓宋不知所蹤。謝安平一顆心都懸到了嗓子眼兒,這時手下匆匆跑來:“侯爺,那邊發現一具死尸?!?/br>謝安平慌不迭地跑去看,只見岸邊一具尸首橫躺,身上搭著白布。他伸手想掀開看一看死者面容,可手指就差一點碰到的時候,他又膽怯地縮回了手去,把臉轉到一邊聲音顫抖:“你們來?!?/br>手下揭開了白布:“侯爺……”謝安平閉眼片刻,一狠心回眸低頭,看清死尸以后忽然哈哈大笑:“原來是男的!不是爺的嬌嬌!”不過笑了兩聲他又笑不出來了,因為死的是韓宋。連熟識水性的韓宋都身亡了,那么柔弱的美娘呢?謝安平后背陣陣發寒,眼眶也又酸又脹,他深深呼吸一口,自己給自己打氣:“沒事沒事,你上次不也以為她死了,那回還有尸首作證呢,可她不是照樣安然無恙嗎?這次也一樣,她不會死的,她說過會等爺?!?/br>揉了揉鼻頭,謝安平喊來所有手下:“沿著江岸往下游搜,凡是遇見二十歲左右長得漂亮的女人,統統都留著,爺要親自去看!”話說完,有個下屬湊上來問:“侯爺,咱們要找的是活人還是……死人???”謝安平垂眸,猛然抬腿踹了家伙一腳:“當然是活的!烏鴉嘴!”這人齜牙咧嘴地揉了揉屁股,連連點頭:“是是是,小的知道了?!?/br>看著他顛著腿走開,謝安平又忽然喊道:“給爺滾回來!”手下小跑回來:“侯爺還有什么吩咐?”“那個……死活不計,反正要給爺把人找到?!敝x安平很艱難地吐出一句話,這才垂頭喪氣地揮揮手把人趕走了。正當謝安平在慶州附近的水域廣派人手搜尋美娘蹤跡的時候,一艘官船正在往距離慶州三百里之遠的并州駛去。“大人,藥又吐出來了?!?/br>美娘就在這艘船上,她兩日前被他們救起,但因水里泡久了兼受了皮外傷,現在正病得昏昏沉沉,渾身燒得guntang,神智意識也有些混亂不清。“你下去重新熬一碗,我來喂她?!?/br>這道聲音很好聽,像炎夏竹林間微微吹過的清風,而且還有些耳熟。美娘眼珠子動了動,可眼皮就像被大山壓住,怎么也睜不開。隨即,剛才說話的那人走過來坐到她身旁,然后覆手搭上她的額頭。“怎么還是這樣熱?再不散熱可怎么了得……”他自言自語,聽得出語氣中很擔憂,美娘想和他說話卻發不出聲音,只能感受到他在身邊的氣息,還有感受到他擰了濕帕子敷上她發燙的臉龐。好涼好舒服……美娘貪戀這般清涼的感覺,動動唇呢喃了兩句,很快又再次昏睡過去。她不知道在她失去知覺的時候,身邊的人小心翼翼地撫著她的臉,連指尖都在顫抖。“美娘,美娘……沒想到我還能再遇見你?!?/br>☆、6868、失復得美娘有喜三年前溫澄海經由國子監祭酒推薦,進入戶部做事,后機緣巧合得到皇帝賞識才學,從此平步青云飛黃騰達,今年初便升為并州刺史,離京赴任。就在他一路南下路過慶州的時候,因為著急趕路盡快上任,日夜行船,恰逢那場暴雨從天而降,船夫恐有危險,于是眾人暫且尋了個人煙稀少的江岸泊靠躲避風浪。也就是這時,美娘被水沖下來被他們撞見,于是把她救了起來。一開始大伙兒以為救的是個年輕男子,溫澄海也沒看清傷者容貌,只是趕緊吩咐家仆把人送入艙內救治。誰知溫家小廝給美娘換衣服的時候看見束胸,驚得跑出來喊:“大人!是個姑娘!”抹去臉上的泥污,溫澄海在一盞搖曳的紅燭下看清她的臉龐,頓時摔了手里的燭臺。兩年了……他以為她死去兩年了。那年侯府失火之后,溫澄海曾想去吊唁美娘,可臨到侯府門口遠遠看見縞素靈堂,還有失魂落魄坐在棺木前的謝安平,他最終還是沒有進去。他不知道以什么身份出現在美娘靈前,也不知道流淚難過是否恰當,似乎只有謝安平才能展現出失去她的悲哀,而溫澄海不過是個不相干的外人罷了。失去。他連這倆個字也沒有資格說出口,他曾經得到過最多的東西,不過是在竹林里牽過她的手,很暖、很軟。如今他已經過了年少惆悵的時光,當初轉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