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鴻門宴(下)
第十五章 鴻門宴(下)
話音剛落,埋伏在后門的顏氏兄弟帶著手下的人闖了進來,紛紛舉起槍械對準仇圣安等人。 你小子竟敢耍我!仇圣安臉色鐵青,終于撕下慈善友愛的面具,露出原本的丑陋嘴臉,他惱怒地拔出上膛的手槍對準仇翊,食指牢牢地摁在扳機上。 大戰一觸即發。 嘖,怎么還惱羞成怒了呢?我的好二叔?還是那副懶散的樣子,語氣悠哉游哉,絲毫沒有如臨大敵的恐慌。 仇翊,讓你的人退出去,我饒你一命。本以為只有莫家前來支援,誰能想到背后還躥出了顏家。眼看大勢將去,連自己能否全身而退都還是未知數,想到這,剛才還大言不慚的男人竟失了方向。 哦,是嗎?仇翊微微一笑,閑庭信步般向前走了幾步,二叔,你知道什么樣的人才配談條件嗎? 你你別過來!男人挺拔的身姿慢慢走近過來,臉上掛著有氣定神閑的微笑,落在仇圣安的眼中卻如同張開血盆大口的索命亡魂。一股無形的壓迫感由上至下地將他籠罩在原地,身體像篩糠一樣哆嗦起來,手指好像有千斤重,無論他怎么努力都壓不下扳機。 你當真以為把你的妻女偷渡到C國的事情做的神不知鬼不覺嗎?世上沒有密不透風的墻。 仇翊,你糊弄誰呢? xxx街道甲號甄棟賈層,我說的可對嗎? 深秋的氣溫已經不高,仇圣安卻還是覺得背上滋滋冒汗,面前男人一字一頓似是懸掛在自己頭梁上的死神鐮刀,隨時都有可能落下將自己劈成兩半。無措的男人慌張地看向仇陌,試圖尋找到一絲慰藉。 仇陌抖動手腕沖天開了一槍,仇翊這才停下前進的步伐,瞇起眼睛居高臨下地睥睨面前從出生起便陪伴在自己身邊的友人。 被仇翊如刀一般鋒利的銳利目光掃射到,仇陌猝不及防打了個寒蟬,但還是硬著頭皮迎上男人審判的目光。他在他的身邊時間最長,雖然仍摸不清男人的脾性,但他了解他的所有手段。自己明目張膽地聯合外人背叛他,今天他是絕不會讓自己活著走出這個廠子。身邊的老男人多半已經不中用了,事已至此,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先下手為強,好歹能拼出條血路。 思及至此,仇陌緩緩地抬起手腕瞄準仇翊。 早料到男人會狗急跳墻,仇翊左手一揮,將借著取煙的工夫藏到指縫間的鋒利刀片飛出,正中男人的手腕。男人吃痛,手槍應聲落地。突如其來的變故令身邊的仇圣安一驚,神經本就高度緊張,肌rou條件反射地扣動扳機,一枚子彈擦著仇翊的手臂飛了出去。 這一聲槍響儼然成為戰斗打響的信號。 這一戰,仇圣安似是下了破釜沉舟的決心,他將手下所有能調動的下屬都匯聚于此。盡管仇翊手下的精英更多,莫流和顏氏兄弟也帶著他們的親信強力支援,但人數上到底還是占據劣勢。加之仇翊被層層圍困在中間,戰場割裂,一時之間雙方打得不可開交。 擒賊先擒王,而仇圣安也就勇猛了那一槍,之后便被親衛擁護著龜縮到一旁。被射傷手腕的仇陌賊心不死,偷偷地潛伏在人群中,伺機行動。 仇翊本就驍勇善戰,槍法無敵,很快便將圍剿他的一小撮人群盡數掃清,然而這下倒是將他的位置完完整整地暴露出來。仇陌暗自摸索到仇翊的視野盲區,咬牙拖著受傷的手腕再度舉起槍,試圖從仇翊的側翼攻擊。彼時的仇翊正疲于與他正前方的敵人周旋,并沒有察覺到已經摸索到他邊緣的仇陌。 螳螂捕蟬黃雀在后。瞬息萬變的局勢都被趴在天窗上的莫離盡收眼底。 仇陌正位于自己的正下方,并且方圓幾米內只有他一個人。思忖片刻,莫離毅然決然地擊碎玻璃縱身躍了進去,身體墜落正好砸到男人的肩上。猝不及防被從天而降的女人撞倒在地,仇陌叫苦不迭,看清來人,他更是驚叫出聲:莫離? 玻璃破碎的聲音在槍林彈雨的掩蓋下變得微乎其微,但再微小的動靜還是被耳聰目明的仇翊捕捉到。循著聲音的軌跡,仇翊投來冷冽的目光,殺氣騰騰的眼神在觸及到莫離身影的瞬間變成震驚,瞳孔猛然收縮,心臟劇烈跳動著。 而莫離只是瞥了仇翊一眼便迅速摸出手槍大力將在她身下掙扎的男人敲暈了過去。隨即一個閃身躲進粗壯的柱子后,消失在仇翊的視線中。 她承認她太沖動了。尤其是在右手第一次摸到闊別五年的手槍時,她驚異地發現自己竟然無法扣動扳機,母親死前的話如同緊箍咒一般在她的腦海中反復回蕩,緊緊地拉扯著她想要摁下扳機的食指。但當看到他背后豎起的槍支時,身體先大腦一步做出反應,就這樣義無反顧地跳了進來。 平復心情后,莫離偷偷探出腦袋向外張望。仇陌暈倒后,敵方隊伍折了一名軍師,只剩仇圣安帶隊苦苦支撐,不一會兒就被仇翊帶的精英團隊沖成一團散沙,死的死,降的降。 仇翊,我可是你的二叔!眼看勝利無望,仇圣安一改剛才的囂張氣焰,開始打起親情牌,他被壓著跪倒在仇翊面前,眼神中透著nongnong的絕望,你小的時候我還抱過你,我曾是你父親最好的兄弟??! 仇翊冷冷地看著如同小丑一樣在他面前百般表演的男人:二叔,你也說了,那是曾經。 帶走,押回仇家大牢。 仇家的牢獄堪比古代的詔獄,各種刑法層出不窮,凡是進去的人有事沒事都會被硬生生地扒下一層皮來??偠灾?,是比十八層地獄還要可怕的地方。仇圣安眼底閃過一抹懼色,頹然地跌坐在原地。 就在兩個手下抓起仇圣安將他拖向門外時,變故又生,許是求生的本能暗中作祟,仇圣安一把掙脫開兩個大漢的束縛,從他們的腰間拔出手槍,指向仇翊,嘴中念念有詞:仇翊,你不得好死! 阿翊!離得最近的莫流反應及時,想要伸手去推仇翊,但為時已晚,槍聲陡然響起。 然而,倒在血泊之中的人并不是仇翊而是仇圣安,一槍從后腦直穿眉心,沒有給男人任何喘息的余地。 仇翊回過身去,目光撞上不知所措的莫離,大大的眼眸里盛滿恐慌,端著槍的右手還在瑟瑟發抖。 她的出現雖然化解了眼前的危機,卻令顏氏兄弟等人震撼不已,他們(除了仇翊)竟無一人發現藏在廠房中的莫離。而莫流更是百感交集,尤其是再度看到meimei持槍出現在自己的面前,心底頓時涌上太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仇翊大跨步地奔到莫離的身邊,見她眼神直楞,墨色的瞳孔中竟浮現出幾分嗜血的癲狂。他抬起手輕輕覆上少女的眼睛,又緩緩摁下她僵直的手臂將她手中的危險物品搶了過來:阿離,沒事了,沒事了。他的語氣溫柔低緩,漸漸撫平了莫離驚恐不安的內心。 就在剛才,眼看仇圣安對仇翊舉起手槍,她的大腦突然一片空白,等回過神來,扳機已然扣下。眼前的世界驟然被一片紅海所淹沒,刺眼、妖冶又是那么得令人移不開眼,口鼻中也蔓延開一股腥咸的氣味,一顆沉寂已久的心再度歡呼雀躍起來。直到耳邊響起熟悉的聲音,眼前的景象乍變,鮮紅的景象被一只大手撕碎,一個身影強硬地闖了進來。 仇翊莫離喃喃地念出男人的名字,身子一歪便昏倒在了仇翊的懷里。 貼近她的身體,仇翊才發現她渾身濕透冰冷,臉上還泛著不正常的高熱,他連忙脫下自己的風衣外套打橫抱起莫離,快步沖出廠房。 我的天哪,剛才那個人是離meimei?全程目睹一切的顏洛感覺自己的世界受到了不小的沖擊,她居然會開槍?而且槍法還那么準? 顏淵看了一眼神情復雜的莫流,示意蠢弟弟趕緊閉嘴。 然而,顏洛向來讀不懂空氣,他繼續大聲沖著莫流嘟嚷著:誒,怎么不讓離meimei和你一起管莫家?你們莫家藏得可真夠深的。 平日總是好脾氣的莫流難得對顏洛甩了臉子:我們莫家的事,就不勞煩顏少你cao心了。 說罷,轉身去追仇翊。 幾人因為最后的一點小插曲鬧得不歡而散。 這一次,仇翊不顧莫流的反對,堅決地將莫離帶回了仇宅。 仇陌逃了,以防萬一,把阿離留在我身邊才是對她最好的保護。 你是覺得我偌大的莫家保護不好她嗎?莫流反唇相譏。 仇翊輕笑一聲,墨瞳中漾開幾分戾色:你覺得呢?需要我提醒你一下五年前的事嗎? 仇翊,你是不是還在打我meimei的注意?莫流音量陡然升高,一把揪住仇翊的衣領,我可以代表我們莫家心甘情愿地臣服在你的腳下,但她不一樣,她只是一個女孩子,她是自由的,不應該為家族的責任搭上一生。 一番好意卻被摯友曲解,仇翊變得煩躁起來,他冷厲地盯著莫流:莫流,你口口聲聲說她是自由的,你們莫家又給過她自由嗎?什么是自由,大門不出二門不入的就是自由嗎?你們共同生活二十年,你真的了解她嗎?你知道她想要什么嗎? 莫流被仇翊連環炮似的質問逼得啞口無言,他憤憤地看著得意洋洋的男人:這是我們莫家的事。 阿離是我的未婚妻,她的一切都與我有關。 不過是未婚妻,距離妻子還隔著八丈遠呢。莫流不甘示弱地回擊他,親眼看到男人的身形微不可察地晃了晃。 不如,讓阿離來選擇。 仇翊十分清楚莫離非池中之物,她與其他小姑娘不同,有著極高的天賦,還有與生俱來的戰士本能,理應和他們并肩站立。持槍在手的莫離總是一副意氣風發正義凜然的樣子,渾身上下都散發著自信的光芒和駭人的氣息,令人望而生畏。即使那天在廢棄廠的混戰中,他也沒有錯過少女古井無波的眼底一閃而過的華彩。 莫離退燒清醒后,默默地注視著自己開過槍的右手,似是還能感受到殘留在表皮的硝煙反應。雖然整體與五年前的左手相比差了不少,但她還是做到了一槍斃命。那些午夜夢回她想要努力擺脫卻難以磨滅的記憶都深深地烙印在身體之中,以致于她能夠第一時間沖破魔咒不假思索地扣下扳機。塵封已久的內心忽然躁動起來,血管中溫涼的液體也隨之沸騰,晶瑩的淚水奪眶而出,她緊緊地環抱住自己抑制不住地痛哭起來。 剛要進屋的莫流透過門縫看到這一幕,自覺地停下前進的步伐。他記不得上次見到meimei放聲大哭樣子是什么時候了,好像已經是很遙遠的事情了。 沉默著,莫流轉身離開仇宅。 如仇翊所料,莫離同意了他的建議,不僅愿意留在仇宅,甚至主動提出為他所用。 按照我們的約定,還剩四年。仇翊,我可以為你賣四年命。莫離輕聲說道。 好。男人泛著苦澀的聲音響起,只要她還愿意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她想干什么都行。 自此以后,莫離便成了仇翊隱藏在背后的最后一張王牌。 幾年來,他在明,她在暗,如黑夜中來無影去無蹤的職業殺手一般,將仇家對他有威脅的人盡數除去。道上的人始終知道仇翊身邊跟著一位不顯山不露水的殺手,卻從未將疑問打到她的身上。畢竟,沒有一個人能想到甚至會相信殺人不眨眼的魔頭竟是莫家深居簡出的大小姐。 一場鴻門宴就這樣落下了帷幕。請君入甕的仇圣安死于非命,將計就計的仇翊掃清了身邊的眼中釘,試探了顏莫兩家的態度,又得到了莫離,可謂是大獲全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