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化2

    鉆地道的感覺可不太美妙。

    朝生太緊張了，臉蛋上滿是冷汗，莊姜只好挑起話題分散他的心神：這地道藏挺深的，怎么救你們母子的姜國修士全軍盡墨了？

    語音剛落，她恨不得咬掉舌頭，哪壺不開提哪壺。

    進來時，大多死在陣法里了。朝生沮喪道，那兩個修士叔叔帶我們出去沒多久，也死了。

    莊姜只好沉默，拉著朝生繼續往更深的黑暗爬。

    到了盡頭，撤下掩蓋出口的石磚，她拉著朝生出來。

    舉目四望，眼前的景象讓她微微茫然了，

    四面的墻壁上掛滿了熏rou，灶臺里的木材燒得噼里啪啦，火星四濺，大鍋用鍋蓋蓋著，咕嚕咕嚕的冒著白汽。

    鼻尖全是濃郁的rou香。

    砧板又長又寬，上面豎立著一把剛石磨過的大菜刀，旁邊是一堆翠綠綠的小菜   ，瞧著新鮮可口。

    她的目光落在砧板旁邊一個半腰高的大木桶里，桶沿血跡斑駁，黑褐沉積，一小截腸子搭在外面。

    往里一看，肝肺脾腎腰，堆滿了新鮮的內臟。

    地面全是淤血，深的，淺的，紅斑，黑斑。

    胃里酸水上涌，荒誕的念頭剛一浮現，就被小孩哆嗦著手指拉了出去：快去找阿花，她在樓里一層。

    斬了一個駐守在角落最里側的修士。

    踢開腳邊溫熱的尸體，少女裹上紅色大袍，將小孩摟在懷里。

    瓊秀jiejie，我記得，之前阿花分到瓊秀jiejie身邊伺候了。

    莊姜從左至右，挨個看房間門口的木牌，上面寫著名字。

    凝香潔玉文竹良兒玉欣瓊秀

    唉房間里一聲哀嘆，女子嗓音憂愁：這生不如死的日子何時是個頭，倒不如給我一刀，痛快了。

    jiejie，當心禍從口出，你我能保住性命已是萬幸了。另一女子勸道：比起外面那些，比起今年的那幾個獸圣女，能保住命

    話未說完，已是泣不成聲。

    逃不過的，逃不過的，過不了幾年就會被從樓里扔出去，一樣的，我們都一樣先開口的女子也低低哭咽了起來，方才凝香唱曲不合護法大人的心意，賞給那些怪物吃了

    jiejie

    護法大人最喜小孩皮rou，他這次來，連我身邊的阿花也

    嘭！

    阿花怎么了？房門摔向兩邊，嚇得里面淚水漣漣的兩女本能哆嗦跪地，朝生一個箭步沖到她們身前：瓊秀jiejie，阿花呢？

    朝生！被他喚為瓊秀的女子抬起一張秀色可餐的臉，似是不敢置信，扶住他的肩頭：朝生，你怎么回來了？

    響動過大，在寂靜的一樓過于惹耳，莊姜拉下寬大的兜帽遮住半張臉，手指推劍離鞘。

    救救我，救救我

    宛若厲鬼哭嚎，似泣似訴。

    救救我，救救我

    樓內一陣陰風拂過，吹得她頭眼昏聵。

    少女一拍腰間尸鬼娃娃的腦袋，娃娃黑石子的眼球一瞪，口中發出尖利的威脅。

    只是

    救救我，救救我由遠及近，由大到小，嘶吼成凄厲的陰風在她耳邊作祟：救救我，救救我

    一聲重過一聲，一浪翻過一浪，救救我，救救我

    似有千萬道厲鬼齊聲嘶嚎。

    整個世界都在扭曲。

    尸鬼娃娃一下掙脫繩索，怒吼尖叫，渾身爆開一團黑霧抵御狂嘯而來的陰風。

    像是背了一座小山，莊姜的上身不可控制地向下彎折，意識被扯進黑暗里。

    救救我，救救我

    無數道厲鬼嚎叫如江河潰堤般，沖入她的腦海，男的，女的，老的，   少的燈影搖晃   ，樓柱轟然震響。

    救救

    閉嘴！她再也受不了，一聲厲喝，咬破食指點血眉間。

    瞬時，陰風消逝，無影無蹤。

    抬起眼時，勉強恢復了點力氣，朝生在門口怯怯看她，jiejie

    一樓門口，兩名執劍的紅袍修士步步逼近。

    我們先離開這個地方吧，朝生。

    她心悸地厲害，握劍的手指冷似冰，僵似木，緩息片刻，執劍對敵。

    她今晚，得折在這個地方了。

    夜幕低垂，滲不進一絲星光，莊姜護著身后的朝生倒退入廚房，腳下是死不瞑目的頭顱。

    十余個修士在她身前團團包圍而來，眼冒綠光，不懷好意。

    眼角側光里，莊姜瞄見被她斬下的頭顱，臉色青白發紫，流出的粘稠血液中摻著黑絲。

    憶起長劍砍上他們肢體時的rou感，如劈金石，難以摜進，反彈的力道震得她虎口發麻。

    尸化了。

    活人也會尸化？

    走。少女一腳將小孩踹入地道，在那小腦袋冒出來之前，踢過石蓋。

    是個小娘子，真漂亮啊。

    率先闖入廚房的修士掀開兜帽，露出一張粗眉細眼的國字臉，他已然半尸化，張嘴時露出白骨般的獠牙，陰惻惻道：

    抓住她獻給護法大人，等大人玩膩了，就輪到兄弟們吃rou！

    yin笑聲四起，間或夾雜著口水吸溜之聲。

    莊姜退至灶臺，握劍的右手因之前揮劍太多，不停打顫，幾乎握不住劍柄。

    灶臺處，大鍋飄香，一股股白汽從鍋蓋縫隙里溢出來，散發濃郁的rou香。

    哧溜

    哧溜

    口水吸溜的聲音此起彼伏。

    修士們神色貪婪，眼中暴起紅光，娘的，這rou真香??！

    少女心神一動，緩緩吐出一口長氣，掀開鍋蓋，驀地變了臉色。

    饒是早有心里準備

    人頭，滿鍋小孩的人頭。

    熱湯沸騰，七八個小孩的人頭在鍋里涌動翻滾，從鍋底浮上來，又快速翻滾著沉下去。

    湯汁濃白，混著煮出的血水，飄出濃香。

    一顆女孩的人頭滾到了大鍋邊緣，正面朝上，流著血淚的眼眸與她雙雙對視。

    她長得很可愛，圓圓的小臉，小巧的鼻子，連死前因恐懼而瞪大的雙眸，圓溜溜的，像兩顆烏丸。

    鍋里浮起一朵鮮艷的小花，鵝黃色，混在漂浮的碎菜葉之間，那么刺眼。

    一滴眼淚墜下，滴在小女孩被煮得皮rou酥爛的眉心。

    視線恍惚中，小女孩裂開了嘴，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她好像在說：

    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