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鋼琴/象棋

    卿夜。

    呆坐在鋼琴前小男孩兒驀然回頭，漆黑的眸子稚嫩卻陰郁，他只看了她一眼便扭過了頭繼續彈奏。

    你在練鋼琴嗎？這么小就得學??？

    女人不死心地繼續和他搭話，小卿夜不理她，纖細的手指按動黑白琴鍵，一首簡單的曲子學了一上午就會了。

    他的老師大喜過望地去告訴他的父親，他是個鋼琴天才，所以才獨自拋下了他。

    我們早上見過的，我是你爸爸的女朋友，我叫景酥，你可以叫我酥酥jiejie。

    女人笑得很甜，木卿夜不理她，她還湊到前面去繼續自我介紹。

    爸爸的女朋友是什么？

    呃女朋友的意思呀就是陪在你爸爸身邊的女人呀，他孤單寂寞的時候我會陪伴他安慰他，他繁忙勞累的時候我會照顧他愛護他。

    木卿夜停下了手指，他突然抬起頭觀察景酥，看了好一會兒才開口：你為什么要對爸爸這么好？

    因為我愛他呀。

    愛

    木卿夜第一次想要自己理解愛，但更多的是渴望別人對他的愛。

    我也想要爸爸對我這么好，你有辦法嗎？

    見過父親認真細致地照顧過景酥，木卿夜想從她這里得到答案，而這一切正中女人的下懷。

    我知道，卿夜的爸爸實在太忙了，肯定忽視了你。不過沒關系，他有我陪伴，我一定會跟他說，讓他多回來陪陪你好嗎？

    在這里，木卿夜沒有可以依賴的人，這座奢華的莊園里，他是小主人但卻無比孤獨。

    真的嗎？你真的會讓他回來陪我？

    景酥彎著腰對小卿夜露出了最溫柔的笑容，伸出的小拇指朝他勾了勾，我保證，拉鉤保證！

    木卿夜猶豫著最終也伸出了小手指，約定達成之后他開始對這個女人多出了幾分好感。

    酥酥，你跑到這里做什么？

    父親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木卿夜急忙抽回小手，神情怯怯地低頭不語。

    我在和小卿夜交朋友啊，他實在是太可愛了，我忍不住想跟他說話，所以就背著你偷偷過來了。

    景酥的語氣里滿是撒嬌，她小跑著走到木卿歌面前，怕他生氣又吐著舌頭賣起萌來，兩顆兔牙摩挲著唇瓣真像只可愛的兔子。

    以后別亂跑，他有他的事情，不要隨便打擾。

    四五歲的小孩子能有什么事??？他還這么小你就要他學鋼琴，我聽著都練了一個上午，剛吃完午飯都沒睡午覺就又要練鋼琴，你好狠心哦！

    面對景酥，木卿歌倒沒有那么冷漠，我不是狠心，這是他必修課。

    哎呀，什么必不必修，他還這么小，就是該玩的年紀啊，你別強求他連這些了，讓他休息一下嘛！

    木卿歌看了一眼木卿夜，又看了看央求他的女人，點頭答應了。

    卿夜，老師說你練得很不錯，今天的鋼琴課就此結束，去玩吧。

    木卿夜看向景酥，她沖著他微微一笑繼續說道：今天周末，不如我們一起陪卿夜玩吧。

    不，我還有工作要處理。

    木卿歌直接拒絕，小卿夜的表情沒有多少波瀾，他習慣了。

    都周末了還忙工作做什么??？就是一些文件而已，哪有陪可愛的小卿夜玩耍重要呢？別去書房了，我們陪他去玩具房！好不好嘛，我們三個一起玩嘛，求你了～

    景酥拉著木卿歌就是不肯讓他走，嘴里一直求著他留下來陪木卿夜，木卿歌被鬧得無奈，竟然真的同意了。

    卿夜，爸爸答應陪我們一起玩了，快過來，牽住jiejie的手。

    木卿夜又驚又喜，面對景酥伸過來的手，他不再抗拒滿心歡喜得牽住了她。

    面完試，夜弦吃了三桶泡面才飽，提著路邊買的瓜往傻子家走去。

    厲至堯今天休息，正教著夜龍淵下象棋，從認子到規則，講了兩遍后他竟然就記住了，還有模有樣地跟他下了一盤。

    馬走日，象走田，炮翻山，兵吃將，象棋啊規則很簡單，不過玩法繁多，是中國最獨特的棋盤游戲，可比國際象棋有趣多了。

    坐在小板凳上的夜龍淵頻頻點頭，他抬手拿起棋盤上的【將】棋下在了手畫的棋盤紙上。

    沒有以前的檀臺玉子，厲至堯用一張白紙在上面畫了棋盤，那上面楚河漢界四個大字更是蒼勁有力大師風范，哪怕只是用一塊木炭，也能展現出他幾十年的書法功底。

    哎，剛剛不是說了嗎？【將】棋只能在這塊范圍里走，不能出格。

    好吧，那我退回來。

    一老一小玩得認真，楊筠筠靠坐在床沿，手里的針織活兒一刻不停。

    老公，淵淵才五歲，你這會兒就教他象棋，他能懂嗎？

    小孩子要從小教的，五歲也不小了，總不能一直想著玩，象棋益智也開智，多教教就會了。來，淵淵，我們繼續。

    嗯嗯，繼續繼續，淵淵要學下棋！

    小龍淵精力旺盛，絲毫不覺得下象棋無聊，反而興奮地要求繼續，幾把下來學得極快，不過初學者輸的多。

    哎呀，又輸了。

    他的棋子被吃得精光，小龍淵扁著小嘴像只小鴨子一樣生起悶氣來。楊筠筠看著心疼又忍不住開口：老公，你讓讓他，跟個小孩子還計較輸贏??？

    厲至堯忘了多久沒這么輕松過了，笑著摸起了小龍淵的頭，爺爺忘了淵淵剛學，是爺爺的錯。

    他以為夜龍淵失敗了這么多次被挫敗了信心，想摸摸他安慰他，卻沒想到他并沒有失落。

    不是爺爺的錯呀，淵淵記住了爺爺教的規則，小腦袋好努力地想著如何贏呢，可是爺爺比淵淵聰明好多，幾秒鐘就知道下一步該怎么走，淵淵只會覺得爺爺好厲害呢！

    他的嘴巴甜到老人的心頭了，誰能拒絕這么一個漂亮乖巧嘴又甜的小天使呢？

    厲至堯越看越喜歡捏著他軟糯的小臉蛋心花怒放，你這小家伙兒，怎么這么招人疼呢？

    夜龍淵咧嘴一笑跳下板凳，小小的身子軟軟的撲撞到厲至堯的懷里，抬起小臉用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望著他。

    爺爺會一直教淵淵下棋嗎？淵淵喜歡這個游戲，想要爺爺教我。

    失敗這么多次不氣餒嗎？

    不，不氣餒，因為淵淵想學，更想打敗爺爺！

    那對異色的雙瞳世間罕有，與生俱來的邪魅絕美，厲至堯低頭任他抱著，從那雙異瞳中看到了稚嫩的野心，如果這是他親孫子該有多好。

    哈哈哈，好啊，爺爺教你，不過想打敗我，你可要努力好久。

    兩顆小虎牙磨著粉潤的小唇瓣，夜龍淵歪頭傲嬌一笑，不會太久的，淵淵很聰明。

    這小家伙兒哪里都惹他喜歡，無論是外貌還是性格都像極了他兒子小時候，厲至堯大笑著將他抱坐到腿上，繼續教導他下棋。

    楊筠筠繞著毛線，厲偌清張著雙手乖乖給她撐毛線，她一直觀望著他倆，真像一對親爺孫。

    厲至堯滿眼寵溺，手把手教他下棋，原本蒼老憂郁的面龐此刻笑饜燦爛，生活終于有那么一點光芒。

    Eivor！

    夜弦的聲音從院子里傳來，夜龍淵一抬頭就看到了母親拎著一個瓜。

    媽咪！

    夜弦來這里好多次了，打了個招呼就直接進來。

    吃瓜嗎？剛買的，便宜。

    薇奧莉特小姐來了，快坐，瓜給我，我拿去廚房切了。

    楊筠筠一看夜弦過來，手里的毛線還沒收好就跑出來迎接。

    我來切吧，對了，上次不是說了嗎，叫我小薇好了。

    哦哦，小薇這么早就下班了？

    沒有，我今天去面試廚娘，就在你家后圍墻那里面，原來那里面是大豪宅哎，好多有錢人，路邊全是跑車，真有錢??！

    她慨嘆著切瓜，面前兩個老人倒沒什么驚訝的。

    這世上也就兩種人，有錢人和窮人，他們有他們的生活，我們有我們的生活，看看就好了。

    五年的時間，他們也看透了人生。

    人性就是如此涼薄，當你富貴強盛榮光一身時，他們恭維你環繞你；當你跌落谷底一無所有時，他們嘲笑你貶低你，甚至還要狠狠地踩上一腳。

    當初厲至堯出事被抓，厲家的其他人本該盡全力保住他將他弄出來，可苦等了幾個月，他只得到了自己被撤銷所有職位的消息，緊接著他的親兄弟聯合起來一起將他踢出家族，還包括他的妻兒。

    財產一分沒有，五年來也沒有任何人幫過他們，而他也早就不指望那些人了，接受現在的生活好過對那些親人朋友無休止的絕望。

    媽咪今天面試怎么樣呀？淵淵能吃上鮑魚嗎？

    小龍淵最關心自己的伙食，夜弦切了半塊瓜塞到他嘴里：鮑魚有什么好吃的，來吃口瓜。

    她臉色難看，半點看不出喜悅，厲至堯基本猜出她面試失敗，這倒是不意外，畢竟一個毀容的女人太難找工作了。

    再看看別的吧，這里工作機會蠻多的，慢慢來，我們會用心照顧淵淵的。

    對呀對呀，爺爺今天還教淵淵下象棋呢，爺爺可厲害了！

    小龍淵窩在厲至堯的懷里，真把他當自己親爺爺了，夜弦看得都有些莫名吃醋。

    下象棋啊，老師布置的作業你寫完了嗎？

    一問到作業，夜龍淵像斷了發條的玩偶支支吾吾起來。

    沒寫吧，明天周幾??？

    周一

    那你還愣著干什么？要我抽你才去寫嗎？

    呀呀呀，不要抽我，我去寫嘛！

    夜龍淵掙開了老人的懷抱屁顛屁顛跑下去找書包，厲至堯看他如此害怕有些于心不忍起來。

    你對他好像很嚴厲，還會動手打他嗎？

    夜弦嚼著瓜笑了兩聲，我不是慈母，抽他也是因為他不聽話。

    上次我看你拿衣架子打他，真的太用力了，倒不是我想干預你帶孩子，就是想讓你對孩子別這么暴力，他很乖巧很懂事啊。

    聽完厲至堯的話，夜弦笑得更大聲，瓜也不吃了壓低了聲音凝視他的雙眼道：老爺子，你別看他現在人畜無害，等久了他就會露出真面目。

    你你這是什么意思？

    Eivor很可愛吧，很會撒嬌，嘴巴也甜，像小天使一樣又軟萌又單純。

    嗯，他很有禮貌教養，性格也非常好，我和我的妻子都很喜歡他。

    夜弦搖了搖頭，他不是小天使，他是小惡魔。

    厲至堯震驚地看著她，你怎么能這么說自己的孩子？

    女人輕笑，眉目間盡是神秘，你以后會明白的。

    不知不覺太陽西沉，春日的夕陽溫柔暖陽，照進破舊的小屋子，灑在女人半張丑陋的臉上，藍色的眼眸溢出水光一般明亮，那一刻厲至堯恍惚間認出了她。

    你的眼睛

    夜弦慌忙捂眼，急急忙忙解釋：美瞳，不是要面試嘛，得注意點儀表，不過看來沒什么用。

    叮叮叮

    手機響了，夜弦趁機起身離開。

    喂，小薇啊，你真行啊，二面也過了！

    啥？過了？

    對啊，蕭先生剛剛讓我通知你明天下午四點進行第三次面試。

    夜弦一驚，眼珠子都瞪大了，??？

    啊什么？沒想到啊，你竟然真的能面上，我還以為你第一次面試就會被刷掉呢！不過也多虧我啊，我可在蕭先生和管家面前夸了你好多，什么勤勞能干啊，吃苦耐勞啊，你要真能被聘上可得好好謝謝我！

    驚喜來得太突然，夜弦站在院子里手舞足蹈，像第二個傻子。

    那是那是，麗姐是我的恩人，晚上請麗姐吃飯！

    哎呀，吃飯就不用啦，我今晚約了幾個老姐妹跳廣場舞，你有空就過來湊湊熱鬧，麗姐給你支點招。

    好的，好的，謝謝麗姐，謝謝你！

    夜弦晚飯都沒吃，早早地跑到廣場舞集結點等人，直到晚上八點麗姐才姍姍來遲。

    動感的音樂震耳欲聾，二三十個老頭老太太齊聚大廣場跳得不亦樂乎，每一個都有統一的制服，曾經的鳳凰傳奇也換成了現在的網絡歌曲。

    怎么也飛不出～花花的世界～原來我是一只酒醉的蝴蝶～

    夜弦坐在噴泉臺子邊上，就看到前面的麗姐跳得起勁，這音樂雖然聽起來土土的，但架不住動感啊，可是這些中老年人的最愛。

    等一曲跳完，夜弦拎著包趕忙走上去打招呼。

    麗姐，我早到了，來求您給我支招了。

    哦對對對，差點忘了，我啊就是提前告訴你一些關于蕭家小少爺的一些事。明天三面肯定是小少爺決定選誰，我照顧他也蠻久了，這個小少爺有病的，他不吃飯厭食！

    厭食？

    對啊，咱這個老板，就是那位蕭先生為了這個兒子可是cao碎了心，營養師就請了三四個，廚娘也換了七八個了，甚至還讓心理醫生三天來一次都治不好他的厭食癥，奇怪得很??！

    夜弦沉思仔細回憶起昨天見到的兔子男孩兒，他確實很瘦弱。

    厭食癥，這么小就有這種病肯定身材矮小發育不起來吧。

    對啊，他五歲，但比同齡人要矮很多，而且很瘦，也不愿意吃飯，實在沒辦法的時候得讓醫生給他打葡萄糖。

    是生理上的??？

    不是，從頭到尾都檢查過了沒有任何生理問題，我覺得大概率是心理，這孩子蠻可憐的，他有mama，但他媽在外面跟別的男人出軌，從來不管自己的親兒子。蕭先生也可憐，得了重病不能走路聽說已經沒幾年好活，他老婆就等著離婚呢！

    夜弦驚呼，八卦之心熊熊燃起，我就說嘛，面試的時候就覺得那個男的一副病樣，他還坐輪椅不是殘廢??？

    不是，也不知道什么病，反正就是走不了路，請了兩個護工照顧他呢。

    那他兒子平常除了不吃飯還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嗎？

    要說奇怪也沒什么，和普通小孩兒一樣，喜歡玩具希望寵物，養了好幾窩兔子呢。最近還請了家教老師學小提琴，學得很不錯。除了有點膽小怕生人之外，其實是個蠻活潑的小孩。

    這樣啊

    哦對了，其實那孩子也不是不吃飯，就是得變著花樣給他做，他吃菜永遠只愿意吃一次，我上次炒了西紅柿雞蛋給他吃，他說好吃可我第二天又做了一盤，他就不愿意吃了。而且每次都這樣，也不知道是什么問題。

    夜弦思忖著麗姐的話，已經有了初步判斷。

    那我明天去面試其實就是給那個小少爺做飯咯？

    對，要試菜，不過我是覺得其實沒多少必要。小少爺沒有任何偏愛的食物，也沒有任何討厭的食物，唯一的一點就是你要會豐富的菜系，明天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