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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中紛紛說著,大明天子如何地天縱英明又英年早逝。衛子璇跪在人堆里,捂著嘴一個勁想笑。他從未看過這么好笑的笑話,從未聽過這么滑稽的事。太監尖刻的嗓音和妓女嫖客們的干嚎,竟形成那樣一種獨特的樂子。衛子卿也覺得好笑,可這時誰敢笑,難道不要命了嗎?于是他悄悄地,用手使勁去掐衛子璇的大腿。衛子璇明白哥哥的意思,可他實在是忍不住。只好強忍著大腿上傳來的劇痛,捂著嘴使勁地憋著笑意。到了最后,他滿臉脹得通紅,不斷地拿拳頭捶著地板,連眼淚都憋出來了。乍看之下,誰都會覺得,這個年輕人對死去的皇帝感情很深。終于,那宣詔的太監,拿手背拭了拭沒有半滴淚水的眼角,嘆口長氣說道:「罷了罷了。這里所有人都回家去吧?!?/br>大家紛紛站起身,回包間去拿自己的衣服和行李。很多沒有發泄完欲望,便被這事弄得敗興而歸的嫖客們,從心里偷偷地罵著娘。這短命皇帝,怎么偏偏趕上今天死?他若晚死個一時半刻,自己也不至于白白地搭上銀子,又沒有真地得到痛快。馨汝晃悠悠地輕移至兩兄弟身前,看著一臉是淚的衛子璇。又回頭打量一下其它人,沒有人在注意他們。于是偷偷笑了一下說道:「兩位衛爺,馨汝可還等著伺候你們呢?!?/br>看看兩人都沒答話,馨汝主動更走近些,裝作擦身而過的樣子,用飽滿的胸脯,蹭著衛子璇的手臂。「你呀,什么事都敢笑?!拐f罷,愛恨交織地,又用胸脯重重壓了一下他的胳膊,便扭扭身回房了。衛子卿有點埋怨地看了兄弟一眼。好在這馨汝并不壞,否則的話,此時他們哪還有命站在這里?于是他趕忙拉拉兄弟的袖子,示意他趕緊跟他回家去。此時已是后半夜,四更天了。再過兩個時辰,天都要大亮了。衛子璇與衛子卿并排騎在馬上,想到剛才的情形,兩人仍是不敢大笑。東廠錦衣衛如同人的影子,不一定什么時候,從哪個地方鉆出來,定你一個活不下去的罪名。好容易到了家,發現有些家奴已經開始忙活了。門前高懸的大紅燈籠取了下來,換成了慘淡的白色。到處都是一片凄風苦雨之色,家家戶戶都如喪考妣。皇帝活著的時候,百姓大多數從未見過他,也不見得受過他半點恩惠。只有死了之后,皇帝才真地與百姓親如一家。整個天下都為之披麻戴孝,可真正為他流淚的,又有幾個呢?在衛子卿和衛子璇的心里,皇帝的死,并沒有對他們產生任何觸動。就像街邊死了一只貓,陰溝里爛了一只老鼠。但兩個人同時為此聯想到,朱由菘何時才會隨著這日漸腐朽的大明朝一起敗滅?當然,這句話,誰都不敢說。天啟皇帝朱由校的死,對于衛府來說,其實也很不討好。原因很簡單,作為衛府當家人的衛夫人,她的生辰正好在所謂的國喪期間。上頭已經下達了禁制令,任何婚嫁儀式慶生喜宴,都必須退避三舍。衛夫人平時的喜好不多,正如她一向嚴謹持家的風格。可她就只鍾愛一件,就是湯顯祖寫的戲。尤其是那纏綿秾麗的牡丹亭,更是她心頭所愛。癡癡然進入那幻迷的愛情故事,衛夫人就忘了自己幾歲,就有機會重溫自己對愛情的遐想。所以接連好幾年,她的生日,也都只是請了戲班來府里表演。可今年,趕上了皇帝大喪,眼見著這戲也看不成了,總叫人有些意興闌珊。等吃過晚飯,晚輩們也一一給衛夫人叩了頭祝過壽,衛老爺便叫著衛子卿和衛子璇跟他去玩投壺。單剩了府中的女人們百無聊賴,衛老爺的側室夏蘭就提議,大伙打打馬吊,免得早早回房也睡不著。衛夫人本就為這日子聽不了戲而厭煩,于是便爽快地接受了這建議。她們兩個加上媳婦李玉臻,還有夏蘭所生的女兒衛子寧,正好湊夠了四個人,便圍坐一桌玩了起來。這夏蘭本是衛夫人的貼身侍婢,作為嫁妝隨著衛夫人嫁進衛府的。后來也就順理成章,被衛老爺收作妾室。也好為人丁不甚興旺的衛家,再多添幾個兒女。可夏蘭的肚子偏不爭氣,只生下衛子寧這么一個女兒,便落下了一身的毛病。以至于后來,再也生不出個一男半女了。于是無論在什么方面,她都要永遠仰望著衛夫人的鼻息,處處小心討好著。好在衛夫人一向把她視為自己的家奴,又不算是個善妒的女人。所以兩人之間的關系,也就一直相安無事。夏蘭的女兒衛子寧,雖不是個男孩,但在衛府也是主子。夏蘭一直遺憾這女兒不是個兒子,將來嫁出去也是個外姓人,算不得衛家正統。因此一面使勁心疼著她寵溺著她,一面又不自覺地,把她當成兒子一般來教養。也是這衛子寧天性所致,自小也就喜歡男孩子那套玩意,總追著兩個哥哥的屁股后面。只可惜,衛子卿和衛子璇畢竟與她隔了肚皮,不是一母所生。又不屑跟個meimei混在一起,因此總是想辦法把她甩掉。所以這衛子寧只好每天跟著夏蘭,或者跟著大娘在一起,聽她們說說家常,也總跟著衛夫人看戲。她天性聰穎,對于自己看過的東西幾乎是過目不忘。于是那出,她看了幾次,便會整段整段地唱了。只是朦朧之中,對于那男女情愛,衛子寧卻有著與一般女子不同的見解。相對于小生柳夢梅,她倒更喜愛那個轟轟烈烈為愛而死,又為愛而生的女子杜麗娘。因此便時常把自己想象成那柳夢梅,在心里與杜麗娘愛了一場又一場。只是衛夫人持家有方,對府中女子的管教更為嚴謹。于是這衛子寧,長到了十八歲,所接觸的男子,也不過是父親兄長,以及家中那些奴仆們。至于人間情愛,她只是懵懂地向往,卻沒有任何機會付諸實踐。就這樣,這四個出身個性都不一樣的女人,便自成一國地玩起了馬吊。李玉臻并不精于此道,因此玩了一會兒,面前的籌碼便已輸得寥寥無幾。「玉臻,你也該胡兩把嘛。小心回去子卿怨你輸了家底?!剐l夫人面前的籌碼已經堆成了小山,于是她心情大好,與李玉臻開起玩笑來。李玉臻不好意思地笑笑說道:「娘,我在家時也只是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