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不平凡的一天,最后以平凡的晚安兩個字結束。 季南枝心神俱疲地趴在床上,手機被她丟在旁邊,上面的界面還停在跟施教授的對話框,依然只有簡潔的問安。 性格使然,她更喜歡跟人面對面交流,一換成文字她就極其詞窮,雖然她心里已經堆積了許多雜七雜八的思緒。 一分鐘后,屏幕息黑。 算了,下次把教授約出來再聊吧。 簡單設想著,她又翻了個身,把主燈關掉,房間里變得昏黃。 半夜突來的陣雨下得聲勢浩大,噼里啪啦砸在窗戶上,隔著玻璃的消音夾層變成悶響,案桌上的熏爐飄出渺渺輕煙,煙絲在空氣里延綿,鉆進季南枝的鼻腔里,被吸食入肺。 困意就這樣泛上來,她抵不住沉沉睡去。 季南枝知道自己又在做夢了。 這一次她是人了吧? 可惜她看不見,雖然她很努力,但是眼前一片漆黑,她可以聽可以感受,可就是什么都看不見。 這夢可真是奇怪。 視力被奪走,身體的其他器官就變得異常敏感,黑暗中有黏膩的膠質物盤腳而上,那東西有生命一般緩慢挪動,蓋過她的腳,然后小腿、膝蓋它的征程停在了她大腿根。 臟稠的觸感侵透過皮膚,附骨之疽般令她生疼,她咬牙倒抽冷氣,不適感讓她想從夢境清醒,結果一金屬撞擊硬物的鈍聲后,她的聽力也喪失了,夢中的自己只能無聲地接受那東西的蔓延。 快醒醒 在她以為要被徹底淹沒時,望不到頭的約束感忽然松開,她的身體開始發燙起來,她的眼睛漸漸能感知到光亮。 五彩的世界在她眼里逐漸修復拼湊起來,她用力地眨著眼,試圖更快地看清自己所處的環境。 滴答、滴答、滴答 那好像是血? 站在她身前的人渾身浴血,她直直看去剛好能看到那人裙擺上不停滴落的暗紅色液體,還有她左手那閃著寒光的刀刃。 地板上也全都是那暗紅的物質,它們似乎四處流竄,包括她的身上,也被它染地血淋淋的,翻著腥臭味。 她緩緩抬頭,這才看清那人,她一身染血,長發束起,高舉的右手上懸著顆人頭,斷裂的脖頸處還在滴血,那血水順著纖瘦的手腕流下,滑近衣領里。 那人在笑。 季南枝看著那跟自己一模一樣的面容,笑意盈盈得注視著她,仿佛她提著的是花籃什么,而不是可怕的人類頭顱。 嘔 她正想嘔吐,突然一個重物被丟到她腿上,她余光掃到,看清是那個人頭后,她終于受不了大叫出來。 夢醒。 季南枝從床上坐起,空調的冷氣貼在她汗濕的身上一陣發寒,她冷不丁打個顫,她伸手用被子將自己裹緊,試圖抹平噩夢帶來的恐懼。 距離最近一次心理輔導已經兩年多了,打從她從家里搬出去,她很久沒有如此頻繁地陷入夢境里。 她到底怎么了? 后半夜幾乎是睜著眼熬過的,雖然偶有困意,季南枝還是不敢睡著,強打精神地玩著消消樂。 天光熹微,她宛如獲救般起床迎接太陽。 雖然熬夜附贈了她兩抹發青的黑眼圈,但也不妨礙忙碌的周一到來。 她送完季北塵就轉道去自己學校,每周一他們學校都是安排大滿課,如果她車速再快點,甚至可以趕上校園清晨廣播的點歌環節。 聽說很多人在這上面借機表白,雖然覺得土,反正土不到她身上,她倒沒有什么反感。 前面都是很正常的情歌,甜膩輕快的曲調給這個早晨打上多巴胺,大學校園幾乎是所有言情故事里戀愛的溫床。 沒有繁重的應考任務需要提心吊膽,年級主任也不會懟在你屁股后指責你著裝不規范,重點是身體漸漸脫離幼稚的形態,探索親密關系的思想讓人開始心猿意馬。 大學不戀愛那得多遺憾??!妍茜就這么跟她感慨過。 遺不遺憾季南枝不清楚,不過在她走進教學樓,廣播里恰好提到自己名字還有班級,完了后面跟著一大段rou麻語句時,她心想自己更寧愿愛情的早苗直接枯死。 這人可真是癡情。 季南枝落座時,鄰桌的文娛委員薛素素出聲調侃。 什么? 你不會第一次聽到吧?這個人已經在廣播站給你點了一個多星期的歌了。 季南枝從書包里拿出這節課要用的,表情配合著露出無奈,因為我并不能每一天都早來。 也是,你個踩點狂魔。 知道廣播里的情歌是特意為她點的之后,她聽得格外如坐針氈。 她想今天中午下課后,她需要去廣播站一趟,起碼她不想自己的名字因為這不知名的癡情人,變得高調。 大課間休她去自助販賣機買水,愛好養生的她今天出門忘記帶保溫杯了,所以她只能選擇瓶裝水。 路過畫板展示欄時,她被從后面跑過的人撞到,身形微側,那人匆匆道歉便繼續往前跑去。 快快快,有熱鬧看! 什么? 工管三班有兩女的打起來了!其中一個說是方學長前女友。 陸陸續續有幾個人從她身邊跑過去,耳邊聽到了他們的對話。 工管三班?方學長前女友? 季南枝有種不好的預感,這驅使著她也跟著湊到三班門口,還好,教室講臺上對峙的兩個人并不像傳言中那樣扯頭花。 話傳話就是越傳越離譜,她們才處于語言交流的階段。 你以為你誰???我犯得著跟你過不去? 你自己做沒做心里清楚。 胡子欣我發現你不僅腦子有問題,你精神也有問題。 呵,那也比你背地里耍賤來得好。 這似乎正中秦爽G點,她終于忍不住沖過去要動手,而季南枝動作比她更快,抬手就將她攔下,出言警告她,你想被記大過? 秦爽認出眼前的人,臉上閃過一絲別扭后才堪堪收回手,不自然反駁道,是她一直抓著我不放。 你到班導那邊舉報我的時候,也是這么做作的嗎? 陰陽怪氣到極點的口吻無疑是火上澆油,秦爽的臉色比先前還要更難看,憤怒讓她口不擇言。 你出去賣的錢還不夠你花嗎?貧困補助的三瓜兩棗夠你治臟病嗎?還是說你天生 啪 她的話被一巴掌打斷,更難聽的詞匯都還沒蹦出來就半路夭折,秦爽難以置信得看著替人出頭的季南枝。 這女的有病吧? 季南枝! 班導的女高音在不遠處響起,她手心被反作用力震得發麻,心想這班導來得可真是湊巧,她這下連個謊都不用扯了。 罪證確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