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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品出了孟成蹊話里的留戀意味,抬眼瞄了他一眼,傅嘯坤沒好氣地質問他:“傻東西,難不成你舍不得走?”“那倒不至于?!泵铣甚钃u搖頭道。若有所思地避開傅嘯坤的視線,過了一會兒他又輕聲問道:“表哥,我們走了可還會回來?”“回這里做什么?”傅嘯坤愈加狐疑了,“你在這里有家還是有礦???”孟成蹊抿著嘴唇不說話,竟是郁郁地走開了。接下來的日子里,傅嘯坤忙著把房子出手,順帶盤算著把他那些存在銀行的錢換成外幣。法幣是一天比一天貶值了,仗再這么打下去,他懷疑這政府發行的貨幣終要變成一堆廢紙。涂延走在百貨公司的柜臺間,打算為仙兒買一份生日禮物。一年前他把仙兒送去香港念書,小丫頭先前還不樂意,哭天抹淚地被他送上飛機,在女子中學待了一學年后,她逐漸習慣了那邊的生活,畢竟香港那地方最是新潮,中西文化的碰撞讓她大開眼界,她像海綿吸水似的,如饑似渴地學習著先進的知識和文化。只是她仍然十分想念涂延,每個月都要給他寫一封長長的信來,抒發她隱晦的愛意??上б桓畹耐垦痈究床怀鏊那坌乃?,還是把她當小meimei看待。在買衣服和買珠寶兩種選擇中猶豫半天,涂延在詢問過售貨員的意見后,終于做出決定,給仙兒買了一枚珍珠胸針。手上拿著包扎好的禮盒,他從從容容往樓下走去。就在他不經意地低頭間,一個熟悉的背影映入眼簾。那人穿著合體的白色西服,身材高挑纖細,細軟的頭發梳得整整齊齊,正拎著幾樣商品走出百貨公司大門。涂延霎時呼吸急促起來,他下意識捂緊胸口,感覺自己是見到了孟成蹊。橫沖直撞地奔下最后幾級樓梯,他飛快沖到大門外。只見那白衣男子拉開了一輛停在路邊的小汽車車門,抬腿坐了上去。非常短暫的一瞥中,他看到了對方的側臉,和他記憶中的某人并無二致。涂延在原地失魂落魄地呆了一秒,只是一秒,那汽車便火速開動了。他趕緊撒開腿跟了上去,一面高聲向前方呼喊:“停車!停一停!”開車的司機發現這個追車狂奔的人,回頭朝孟成蹊詢問:“表少爺,要停下嗎?”孟成蹊從后視鏡瞧了一眼涂延,而后像被燙傷似的,他急急錯開了臉,對司機顫聲吩咐:“不必管他,你快點開就是?!?/br>汽車提了速,在前面的路口拐彎后揚長而去。涂延一直追到跑不動為止,氣喘吁吁地倒在路邊,冷靜下來,他覺得自己真是病得不輕。“成蹊明明已經死了,大概只是個相像的人吧?!彼瑢ψ约赫f道。一九三八年四月初,傅嘯坤攜孟成蹊抵達重慶。運輸部次長這個位子,雖然事務繁雜,但是實際是個油水很厚的肥差,傅嘯坤在這個位子剛坐熱屁股,就積累了相當大一筆財富。有了錢,總歸要提高一下生活質量,于是他在歌樂山大張旗鼓地購地,蓋起一座兩層樓的洋房。由于是外國設計師做的設計,房子的造型摩登漂亮,設施更是十分現代化,在當時引起了不少同僚的艷羨。秋季新房竣工,傅嘯坤和孟成蹊趕在十月底搬了家。如此一來,他總算是心想事成,本該春風得意才是,豈料住進新房沒多久,傅嘯坤就病倒了。他得的是急性瘧疾,除了持續不斷的高熱外,他還不斷地惡心嘔吐,伴隨著拉稀。孟成蹊嚇破了膽子,連夜請來醫生為他救治,醫生給他打下幾針,又開了藥讓他灌下去,病情一時得到控制,可第二天繼續卷土重來。這場病死去活來地折磨了傅嘯坤半個月,待到康復的時候,他居然瘦掉了二十多斤,整個人瘦成了大骨架子,愈加顯得他面色發青,一臉兇相。孟成蹊心疼得不行,一改往日的少爺作風,潛心在家研究營養學,成天變著法兒讓廚房做湯羹給表哥進補,恨不能一天讓傅嘯坤吃五頓。一段時間下來,傅嘯坤倒是長回了一點rou。舊歷新年前,傅嘯坤因公務去了一趟昆明,也許是在路上受了寒,回來后患了傷風。因為傅嘯坤身子素來康健,誰也沒把這小毛病當回事。哪知傅嘯坤咳嗽了二十來天不見好,孟成蹊暗暗覺得不妙,請醫生來山上為他看診,才知道感冒已經轉化成為肺炎。醫生又拿出了打針吃藥的那套方法,試圖把炎癥控制住,但傅嘯坤高燒不退,很快陷入了人事不知的昏迷中。第95章孟成蹊幾乎寸步不離地守在病床前,他給傅嘯坤冷敷、喂藥、翻身,每做一件事之前都要湊在他耳邊知會一聲,仿佛傅嘯坤還醒著一樣。他不敢去睡覺,困得狠了也只是趴在床頭打個小盹,不到半小時又驚醒了,睜了眼先去看傅嘯坤醒沒醒,然而傅嘯坤昏沉沉的只是睡,連哼都不哼一聲。他不泄氣,開始新一輪的忙碌和等待,就這么神經緊繃著熬到了天亮。清晨,仆人給孟成蹊端來一碗溫熱的米粥,他打仗似的三兩口吞下肚子,然后起身倒了涼開水去喂傅嘯坤喝。水從傅嘯坤嘴巴進去,馬上又從嘴角流了出來,孟成蹊這下犯愁了,藥灌不進去,燒退不下來,這可不是好跡象啊。若是把病人送去市里的醫院治療,先不說下山的困難,光是后面這四十多里的路程,傅嘯坤就不一定能支撐住。孟成蹊躊躇過后,明白送傅嘯坤下山不現實,如今能做的也只有盼望醫生快點到了。他這邊越是著急,醫生越是不來,到了上午將近十點鐘,孟成蹊實在耐心耗盡,便吩咐家中的聽差打電話去催催。那人去了幾分鐘,很快就回來匯報說,打了好幾遍對方一直無人接聽。孟成蹊眉頭緊鎖,不曉得醫生那邊是出了什么岔子,這時候他只好聽信一位老仆的經驗之談,用帕子蘸了烈酒往傅嘯坤身上擦拭,以圖物理降溫。如此心急如焚地等到十點過半,門外的聽差突然莽莽撞撞沖進屋子,朝孟成蹊喊道:“表少爺,外面掛球了!”孟成蹊聞言大驚,知道這是日軍飛機來轟炸的意思。不過他并未因此方寸大亂,招呼老媽子找出一卷涼席,他令人將傅嘯坤平緩地放置在席子上,由兩名青年抬著去了傅公館的防空洞。傅公館的房子建得講究,防空洞也不遑多讓,不僅安裝了換氣系統,里面額外辟出一個房間來,有床有桌椅,竟是個緊湊的起居室。傅嘯坤被安放在床上擺好,孟成蹊連忙快步跟了進去,看到那人一張臉燒得潮紅,兩邊的臉頰深深凹陷下去,下巴冒出青灰色的胡茬,正發出極其微弱的呼吸,他感到心被針扎一樣疼。揮退眾人,他將自己冰涼的手掌覆在傅嘯坤guntang的額頭上,卻看見對方頭部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