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娶媳婦,家里是要貼喜字,點紅燭的。燭光一跳一跳的,像有生命似的,孟成蹊的眼睛映上明晃晃的燭火,一時有波光閃爍。他兀自笑了一下,拉過傅嘯坤的手,和他十指緊扣,汗津津的額頭貼上對方的肩膀:“表哥,我愛你?!?/br>第84章阿春站在白色洋樓的前院,把臉扒在圓拱形的大窗上,手掌攏了光線去看起居室里那人。沈慕枝面朝窗戶半倚半靠在沙發上,以一種慵懶的姿勢靜默,眼皮闔著,一雙手似睡非睡地耷拉下來。因為太久不出門的關系,沈慕枝的皮膚是不見天日的蒼白,今日又偏巧穿著一件墨綠色的絲綢睡袍,阿春覺得他整個人像一株白慘慘的梔子花,無聲無息地盛放,美則美矣,可是美得消極,仿佛迫不及待要把這一生的光陰都浪費掉。阿春是被雇來照顧病人的,出錢請他的徐先生說家中有位遠方親戚沈先生得了頑疾,需要有人貼身看護。他從剛來那幾天開始就發現了貓膩,這位沈先生雖然由于腿傷平時懶怠行動,話也是少得可憐,但他從精神到軀體都沒有生病的跡象,更像是一名安靜的囚徒。直到后來徐仁特意送他去醫院學扎針,他學會后每日要替沈慕枝打上兩針,阿春才漸漸了解到這位病人真實的病灶。沈慕枝的吃喝拉撒不需要他搭把手,于是阿春的工作除了替他扎嗎啡,便是每隔個把鐘頭來看看他,倒算得上一門很輕松的活計。阿春見沈慕枝沒什么異常,掉頭離開窗戶,心想這有錢人真是夠懶的,一天天什么事也不做就是混吃等死。想到這里,他百無聊賴地踱去到門房,打算和看門老頭玩一把紙牌。剛玩了沒幾分鐘,一輛黑色汽車緩緩開到公館門前,徐仁來了。阿春慌慌張張把牌一收,三步并兩步跑上前,朝下車的徐仁熱情道:“徐先生,您來了,沈先生在客廳等您呢?!?/br>徐仁知道沈慕枝是不可能等自己的,但還是禮貌性地應了他一聲,同時朝他點了點下巴,隨即大步流星往屋里走去。皮鞋在木地板上留下一連串篤篤的聲音,沈慕枝卻像睡沉了似的,一動不動地仰靠在椅背上,淺色的嘴唇微微張開,睫毛緊貼在下眼瞼,連呼吸的起伏都可以忽略不計。徐仁低頭凝視他的面孔,此刻看到他一貫陰沉的臉上出現了一種恬淡的靜美,心里驀地有些溫柔。他一手扶住沙發扶手俯下身,朝對方的額頭輕輕親了一口。嘴唇與沈慕枝的皮膚一觸即分,徐仁走神的工夫,他突然睜開了眼睛。“你這是在做什么?”沈慕枝挑起一邊的眉毛,又恢復了往日的刻薄神態,“徐經理,占便宜占上癮了?連我睡覺都不放過?!?/br>徐仁促狹一笑,接著在他斜對面的沙發上坐下,若無其事道:“不早不晚的,怎么這時候睡覺?”沈慕枝沒好氣地白他一眼,說:“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晚上愛鬧失眠?!?/br>“年紀輕輕的,鬧什么失眠,我看是沒人管束你的過,倘若你肯定時起,定時睡,哪會有現在的問題呢?”沈慕枝對他的說教一點興趣都沒有,決定直奔主題:“你今天過來,怕不是特意來關心我的睡眠的吧?”徐仁倒是很流連于和他打情罵俏,不緊不慢地朝他笑道:“慕枝,我一直很關心你的呀?!?/br>“徐仁,如今你說這些我是萬萬不會信了,”沈慕枝諷刺地睨了他一眼,隨后將腦袋重重地砸在椅背上,長嘆道,“要放在先前,我還以為你對我起碼有一點點真心??上О?,連那一點點也是假的,我真是錯得離譜……”“不,我對你的心不假,慕枝……我是喜歡你的?!毙烊侍竭^身,把一只手放在他的膝蓋上,小眼睛眨巴眨巴地閃爍著。沈慕枝簡直要被氣笑了,那混賬居然還敢跟他剖白愛意,遂刻意挑釁道:“是想上了我的心吧?”“隨你怎么說,”徐仁挫敗地低下頭道,“你不懂,如果不是這樣子圈住了你,我們怎么有可能呢?”沈慕枝對他情情愛愛那套說辭嗤之以鼻,將那只手從自己膝蓋上拍掉,他冷冰冰下了逐客令:“沒什么正經事的話,你可以走了?!?/br>“不,我有點事……”徐仁眼珠子一轉,剛才搖尾乞憐的求愛者姿態蕩然無存,只見他揚頭朝樓上一點,“不如我們去書房談?”沈慕枝見他的確不像開玩笑的樣子,便慢騰騰從沙發上起身,邁步一瘸一拐地往樓上走,徐仁想去扶他,卻被對方無情地推開了。兩人一前一后步入書房,等沈慕枝坐定,徐仁從懷里掏出一份文件出來,他把紙張打開,工工整整地遞到沈慕枝面前的書桌上。沈慕枝抓起那頁紙瞄了一眼,才看第一行就變了臉色:“人事任免通知?徐仁,你憑什么動我指定的人?”“老板,今非昔比啦,別忘了你現在可是在我手心里,你說憑什么?”徐仁把手背到身后,像一只斗勝的公雞般洋洋得意道。“好哇,挾天子以令諸侯?你就是這么報答我的?”沈慕枝看著他冷笑道。用手指將眼鏡往鼻梁上推了推,徐仁望著沈慕枝的眼睛說:“慕枝,我是在幫你啊,你看不出來嗎?這些年你太忙太累了,該休息了,以后生意上的事情我來幫你做,你什么都不用管,不必cao心,這樣不好嗎?”“好個屁!你到底要關我到什么時候?”沈慕枝氣得臉都漲紅了。徐仁這下說出了實話:“我也不知道,能關多久是多久吧?!?/br>沈慕枝撐著桌沿站起來,伸出食指氣沖沖對他一指:“混蛋,下面那些人之所以肯聽你的,還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要是哪天他們知道你囚禁我,第一個要殺的便是你?!?/br>他又“啪”地一掌拍在桌子上,繼續惡言惡語罵道:“你他媽算個什么東西?不過是我養的一條狗罷了,居然敢這么背叛我。我要是死了也就算了,我要是死不成,等我出去收拾你。我要挖出你的狼心狗肺看看,究竟有多黑!”徐仁看他氣急敗壞地犬吠個不停,還沒有一句中聽話,一顆蕩漾的心也早就冷卻下來,于是拉下臉催促道:“你只需要在最后簽個字,按個指印,其他的就不勞你來cao心了?!?/br>沈慕枝把紙筆往邊上一推,盛氣凌人問他:“我若是不簽呢?”“不簽就沒有針打?!毙烊实卮?。沈慕枝氣到頭上,似乎暫時忘記了嗎啡癮的厲害,他風馳電掣地沖出房間,用一記震天響的摔門聲回應徐仁的威脅。可惜沈慕枝的骨氣只堅持了不到二十四小時。當天晚上他就萬分痛苦地經歷了毒癮發作。一開始只是身體發冷和沒力氣,后來變成全身的酸痛,好像有千萬只螞蟻在啃噬他的肌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