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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有余,手上也只剩十幾塊錢,再耗下去連回家的旅費都要不夠。他來的時候坐的頭等座,票價十塊大洋,回去的時候只舍得買兩塊五一張的三等車票,實在是寒酸得可以。但孟二少爺管不了那么多了,他這朵嬌花在外面受盡了摧殘,此刻只想回到他那寬敞舒適的溫室里,哪怕再挨他父親一頓揍。他捏著車票歸心似箭地在候車室等了一個多鐘頭,等來一個噩耗:滬寧鐵路某段線路嚴重損壞,列車停發。至于什么時候能修好,什么時候列車恢復通行,火車站給出的回復都是一個字:等。孟成蹊覺得老天都跟他作對,給他的狼狽出逃雪上加霜。他失魂落魄地走在陌生城市的大街上,眼睛茫茫然看向腳下,四周都是路,他卻無處可去。起風了,下雨了,這雨下得時急時緩,時大時小,像個頑皮的孩童。孟成蹊放棄了遮蔽,不管不顧地沖進雨幕中,依舊是毫無章法地亂走,仿佛想用走路,來對抗一切的不順遂。他從上午走到下午,雨止了,風停了,氣溫卻降了好幾度。孟成蹊淋雨受了涼,身上一陣冷一陣熱,腦袋像要裂開一樣疼。走著走著,面前出現了一棟紅白相間的華美建筑,門前的大理石刻了“中央飯店”四個金光閃閃的大字,他眼一花,身體直直跌落下去。在暈倒之前,他看到了傅嘯坤那張冷冰冰的臉。兩天前,傅嘯坤奉委員長的命令前來南京開會。所謂開會,實則是看一堆政客扯皮,傅司令不愿像跳梁小丑一般吵個不休,可又不能阻止別人演滑稽戲,所以在看完一下午的拙劣表演后,他的心情惡劣至極。直到孟成蹊的突然出現,給他無趣的一天帶來了某種程度上的驚喜。毫無疑問,傅司令對孟成蹊有興趣,換句話說,是對他肖似某人的外在感興趣。至于孟成蹊是怎樣的人,和他心里是怎么想自己的,傅司令完全不關心。這些年他也嘗過別的男孩子的滋味,單純為了紓解欲望,沒人能夠在他那里長久留下來。但在孟成蹊身上,他有種好的預感,興許他會成為某個可喜的例外。孟成蹊看起來很不好,全身濕淋淋的,頭發成縷成縷地貼在頭皮上,形容憔悴,但還是干干凈凈,像個蒼白的瓷娃娃。他晃了一下,傅嘯坤仿佛知道他會昏過去一樣,快步沖過來接住了他。隔著布料,傅嘯坤都能感覺到他在發燒。他一把扛起他,放在肩上,像扛一袋米一樣將他帶去了酒店房間。李副官忠心耿耿地跟上,渾然不在意身后人們驚異的眼神。他把孟成蹊放在屋里的長沙房上,拿了自己的衣服要給他換,想了想又有些不妥,便把衣服往李洪身上一扔,命令道:“你,幫他把濕衣裳換下來?!?/br>李洪照做,傅嘯坤出去跟酒店另要了一床被子,回來時孟成蹊已穿戴完畢,像條死魚一樣窩在沙發上昏睡。傅嘯坤不大會照顧人,以為凍過之后就要保暖,因此拿了被子把他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小小一張臉。李洪見孟成蹊燒得臉色酡紅,大有愈燒愈烈之勢,試探問道:“司令,發了燒是不是不能這么捂著?”“你說說怎么弄?”“給他脫光了拿酒精擦身體,降溫?!?/br>“放你娘的屁,他發燒是因為著涼,那樣不就更冷了?”傅嘯坤覺得對方不懂裝懂。李副官不敢反駁,乖乖在長官的yin威下噤了聲,看傅嘯坤自以為是地擺弄著病人。孟成蹊并沒有在此等“精心”照料下迅速好轉,他出了一腦門的汗,斷斷續續發出囈語,不多時,四肢居然在厚厚的棉被下抽動起來,這讓傅嘯坤開始覺出不妙。“李洪,你去叫個醫生過來?!彼麚拿铣甚锜龎哪X子。醫生很快來了,給孟成蹊打了劑退燒針,又給他灌下去一杯藥水,總算讓他緩了過來。一睜眼,他看到傅嘯坤關切的表情,竟然有點不知所措。傅嘯坤松了口氣道:“好家伙,沒燒死你?!?/br>孟成蹊翻了個白眼,心想:這人還是一如既往的惹人厭。但無論他多么不愿承認,畢竟是他救了自己,他只好服了軟,啞著嗓子朝那人說了句“謝謝”。“你怎么會來南京?”傅嘯坤明顯對他出現在這里的動機更感興趣。上次兩人的見面無疑是尷尬且失敗的,孟成蹊能不計前嫌地跑來找他,多少讓他覺得意外。孟成蹊知道他是誤會了,窘迫地解釋道:“我是從家里逃出來的,前頭闖了禍把我爸氣壞了,可他不能老把我關屋子里呀,我忍不得,就偷偷跑南京來了。至于我如何會遇上你,那真是個意外?!?/br>“原來如此,”傅嘯坤失望地撇了撇嘴,“孟少爺這么大了還玩離家出走?”孟成蹊不理他的揶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何況他還病著,犯不著去和野蠻無理的傅嘯坤計較。遲些時候,他吃了李洪從廚房打包過來的一份雞蛋羹,感到虛弱且無聊,于是在沙發上倒頭又睡。傅嘯坤晚上有應酬,留下兩個警衛看顧他,便和李洪一道出門了。孟成蹊瞇了不久,起來去沖了個澡,將一身臭汗洗刷干凈,他感覺身子又是自己的了,手腳也重拾了力氣。他穿著傅嘯坤的浴袍在屋里走來走去,喃喃自語道:“不行,我還是得盡快回上海去,這么跟傅嘯坤攪在一起不是辦法?!?/br>腦子咕嚕嚕轉動起來,肚子也不甘示弱地咕咕作響,奔走一整天就喝了那一碗雞蛋羹,孟成蹊餓得前胸貼后背。他開門給其中一個警衛兩塊錢,讓他去樓下中餐廳給他弄些吃的來。食物很快送來了,孟成蹊獨自大快朵頤,吃了個十成飽。他一眼看到傅嘯坤的大床,心思一動:沙發睡久了頸椎痛,反正他不在,不如上去躺躺?孟成蹊身體沾到酒店又軟又舒適的床,就再也不想下來了。“傅嘯坤這個摳門精,為什么就不能另外給我開間房呢?對了,等他回來,我第一件事就是跟他借筆錢,然后他走他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大不了回上海之后多還點利息給他,嗯,就這么定了?!彼燥柫巳菀追咐?,在那張大床上沒躺多久便睡了過去。傅司令歸來已是后半夜,房間里只亮著一盞磨砂玻璃罩的西式壁燈,孟成蹊躺在本屬于自己的床上,兩腿夾著他的被子,呼呼睡得正香。他拍拍他露在外面的那條腿,不耐煩地說:“哎,回你的沙發上去?!?/br>“嗯……”孟成蹊半夢半醒地翻了個身,咂摸了兩下嘴,說,“再給我一份豉汁鮑魚?!?/br>傅嘯坤失笑,彎腰想去掀他的被子,一低頭,看到他領口外那一截雪白細嫩的脖子,情不自禁停下手來。孟成蹊玉似的小臉浸在絲絲曖昧的光影中,濃密的睫毛覆在淡粉色的眼皮下,抖抖索索,像兩片隨風輕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