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歸于零
2.歸于零
我想我們歸于零。 他喝多了,問:我可以永遠愛你嗎? 我說,你一定要說永遠這樣俗套的詞嗎? 他笑了。 - 他有一只貓,凌晨四點回家后給我發來了它的視頻,說,養個小貓好吧,每晚都等著我。 我在工地,駁他,是你這么晚回吵到它了。 他隔了一會兒,發來:以后我回家輕輕的,不吵醒它。 再隔了一會兒,他又發來:以后也一定不會吵醒你,回來這個點兒正好給你帶早飯。 我還沒來得及打趣,他追著說了一句,不是說你和它一樣。 哈哈,真的假的,凌晨困成那樣兒你還知道往家帶早餐???我不相信。 真的啊,在北京和我爹媽一塊兒住的時候,天天帶。 腦海中猛地閃回了他父母的模樣。很辛苦很辛苦地站在北風里,只是短短一瞬的記憶,小時候的我不太敢看。 - 我終于同意碰面后,過年他從香港到北京來見我。 整十年了,沒有見過。 遠遠地看著走來的那個人像記憶里的他,高高的穿著身兒黑,我有些近視,看不清那個人的面目表情是喜還是空。 身體便自發地慫了,往后倒步。 姑娘你怎么還只知道躲呢? 他爽朗的聲音從頭頂兒傳來,我嘩地笑了。 十年前的一個下午二節課后,我在cao場上散步,他瞧見了我就朝我走來,可我怕別人看見我們單獨在一起,抬腿就躲。 沒走兩步便聽見背后他靠得近近的笑音:這屁大個cao場你能躲哪兒去? - 上車后他的電話一個接著一個,就這么打著去了他的公司。 一進公司,又是各種和人招呼。他讓我坐,一個看起來像他朋友的人要開口問我是誰,被他按了下去。 我沒坐,小心翼翼地轉悠著,觀察著。 大致轉完得有一會兒了,他還在應酬著一堆人,我直直地望過去,他一下子對了上來。 又說了兩句,而后向我走近,差幾步遠時突然彎下腰從地上撿起了什么。 你的。 他張開的手心兒里是一顆小小的金扣子。 不是我的。我下意識地否認。 他指指我大衣的左袖口,本該是并排的五顆金扣子,少了一顆。 這是件沒穿過的新衣服,出門時匆忙抓來套上,根本沒注意過上面的配飾。 怎么會掉了呢有些尷尬,從他手心里拿過扣子,轉移了話題,打見了我起,你都沒怎么看我。 也不和我說話,不是在打電話,就是在和你朋友談事兒,您是怎么著? 他臉忽地紅了。眼神越過我的肩膀看向窗外,舔了下嘴唇才道,我不太敢。 什么?以為是自己沒聽清。 我也不知道為什么。他的喉結翻滾,對你就不太敢。 愣了幾秒,我又笑了出來。 手指摸著缺了扣的袖子。 他是在乎的,我想,連我都不知道那扣子是我的。 - 一模一樣。 初中有個男孩兒過生日,他叫我去。我很是掙扎了一番,還是去了。 整個生日會上,他坐在大圓桌的斜對面,好像一眼沒看過我。 叫我來干嘛呢離那么遠,也不和我說話,我有些小生氣。 埋頭吃飯。那道冰鎮草莓罐頭總轉到面前,運氣真好。 從他公司出來去了飯店,他把預定的草莓甜點推過來,吃吧。 現在才回過味兒來。是他在轉。 - 凌晨帶他去我的小破公司,提前打預防針,你可別笑話我啊,咱這規模比您那是差遠了。 公司前的兩級臺階大前天剛好碎了,還沒叫人來補,瞧著特別不體面。今天怎么就這么窘呢? 又是掉扣子,又是壞門面。 上了二樓,我打開走廊的燈和暖氣,高跟鞋一敲一敲著大理石,對著身后的他沒話找話道:這是會議室,我媽說有點兒狹。 這是他們送的畫兒,馬哥說我一朋友說調太冷。 這是說了一大通,聽見他道:真暖和。 窗外是大雪,就我公司這爛供暖,頂多算是哈不出氣來。 可,他不挑錯。 他身后擺著的是開業那天旁人送的麥穗,已經蒙塵落灰了。 第二天下午,我簽收了一排新的麥穗。 便條上是他的字:大麥大麥。 要我們更小的時候了,三年級嗎?老師講他:你這字兒倒是寫得不錯。 言外之意就是他什么都不太好。 我拍了張照片,發給他:你字寫得還是這么好。 過了會兒,我聽了他發來的語音。 現在不太行了。 聲音是落寞的,沉沉的。 新嶄嶄的麥穗被雪地映得金閃閃的,心下有些難過。 今天先寫到這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