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4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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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 chapter34 單位門口有家開了十幾年的老店,叫做劉阿姨糕團店。里面有一種用類似于麻花的面皮裹著咸奶油,做成海螺形狀的甜點,是莫星予的最愛。 在寒風凜冽的早晨泡一杯guntang的咖啡,配上高脂肪的甜點,能給自己一天的好心情。 那阿姨也姓劉,莫星予每次看這個店牌的時候,就會產生一種恍惚,那是對于六年前那個好心阿姨的思念。 你一定家庭很幸福吧? 劉阿姨給她稱咸海螺的時候,笑瞇瞇地同她打話。 還行吧,為什么會這樣問? 因為每天早上能有大塊的時間悠閑地在街上逛一圈,再去那邊的政務大樓上班,一定家庭不用cao心,不用照顧婆婆和丈夫,也有人送自己的孩子去學校。 莫星予看著那里十幾層的大樓,寒夜漸漸散去,有白云映在幕墻上緩緩飄動,幾扇窗戶亮著燈光,不知是值夜班的人員,還是來早了的領導。 哪里都是樓層越高,越是那些手握權勢的人群能夠待的地方。 普通百姓總會對管理他們的人產生敬畏感,以至于過度美化他們的生活。其實在那樓里的多半還是普通的基層,如履薄冰地完成日常的任務,生怕遭到投訴引起不必要的麻煩;空閑時候去煩惱自己偏科的孩子,還有幾十年才能還清的房貸。 大家都是小人物,是領導手下的那群小嘍啰。 莫星予收回目光,笑著跟她寒暄:其實我覺得你的家庭才幸福,夫妻店,叔叔負責和面和算賬,阿姨負責調餡和招待,離了誰店都開不了,兩人的感情肯定好,一大早忙活說明孩子也有人顧著。 劉阿姨聽完樂呵呵的,給她多送了兩塊咸海螺。 莫星予看她這樣,明白自己說得沒有錯。 她乘著南面的電梯上了四樓,這幾年在推行政務一體化,把每個辦事部門都集合在一棟大樓里進行便民服務,因此連坐電梯都有著繁文縟節的古板。 東面和北面的電梯有保安執勤,這里是通向九層以上的辦公室。一到三樓是辦事大廳,這里又有專門的低層電梯運轉。 莫星予一開始考進來的時候,暗自吐槽過設計這些的設計師很麻煩,后來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這些都是領導們的意圖。 辦公室是格子間,文件被分門別類地歸納到厚重的檔案之中,柜子里已經放不下,堆在窗臺底下。 有冷風灌進來,吹得還沒來得及歸類的卷宗嘩嘩作響,恰好落在陳宵音的腳邊。 她撿起來給莫星予:南星別墅那個工單,還沒有解決嗎? 35棟的主人持續投訴36棟有從不明途徑運輸來的冷凍食品,卻又拿不出任何根據,幾方蹉跎下來,已經從初秋過渡成了隆冬。 我感覺35棟是在斗氣,可惜36棟不理會他們。 我上次去社區那里咨詢了下,兩戶因為建房子時雙方的公攤面積劃分鬧過矛盾,從此以后一直小矛盾不斷,各個部門的熱線都有雙方的投訴信息。 莫星予聽了直皺眉頭,她每天的上班日程安排得滿滿當當,35棟又遲遲不愿結單,最好的方式就是再去現場調解一遍。 那廂陳宵音已經在小聲嘀咕:有錢人多少都有些心理變態。 莫星予看著她dior的頭巾,鱷魚皮材質的包,菱格紋的鞋子,有些無言以對。 有輕笑聲從門外飄進來,一個理著短發的長靴女人進來:確實是有錢人心理變態的多。 言罷意味深長地看著正在說話的陳宵音。 陳宵音慍怒地看了她一眼,沒有搭腔。 莫星予眼觀鼻鼻觀心,知是這兩人在無聲斗法,她人微言輕,撞在老油條們的槍口上,那得倒霉幾個月。 走廊又響起腳步聲,一個扎著小揪揪的女孩子目光在兩人之間游移了片刻,最終選擇默默地坐在莫星予對面。 尤文萱大學剛畢業就考進了這里,還沒有因為自己的能力和運氣竊喜,就在這兩人的夾槍帶棒的圍攻之下,除了處理自己條口應當負責的事情,每日的雜活也一并包攬了。 緊接著從外面陸續進來兩個中年男人,一個頭頂锃亮,一個肚皮滾圓,辦公室的六個職員就全部到齊了。 大伙互相之間友好地打了照面,陳宵音和陸蘊玟之間的矛盾已經明晃晃地擺到了臺面上,辦公室的其余人都熟視無睹。這兩個女人也是頗為講理,不逼著其余人站隊。 那兩個男人已經是兒女都要大學的年紀,早已經沒有了當初的事業心,滿腦子都是如何退下來去區里養老。 尤文萱年紀小,被兩人惡婆婆一般地使了下馬威吃了悶虧,應付差事都心力交瘁,無暇顧及其他。 莫星予是真正的胸無大志,三年前考上以后就安于天命,兩人不管對她態度如何,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聰明人覺得無聊,自然而然就收手了。 兩人的內斗早已經是系統之中人盡皆知的事情,背地里有人嚼舌根,說他們這間辦公室是牝雞司晨,倒有些受上級的女領導壓迫,又面臨著中年危機的男職員制造的流言蠻語。 至少他們辦公室內保持了表面的平和,前提是沒有唯恐天下不亂的人亂站隊。 莫星予對著兩人說:兩位美女,我等下要去南星別墅那里處理下公單。 辦公室里有不成文的規定,外出一定要同同事打招呼,防止領導突然查崗,這條規則不留痕跡地演變成了對著辦公室最有權威的人,報備自己的動向。 莫星予總結出向兩人報備的注意事項,目光不能看向任何一個人,需要虛無地對著背后的墻壁,身體要離雙方的距離大致相同。 陳宵音笑瞇瞇地說了聲去吧,不著痕跡地白了一眼正在書柜里翻找檔案的陸蘊玟。 有家庭的人,與家人的矛盾最容易發生在早晚,陸蘊玟方才進門就帶不虞之色,分明是把從家受到的邪火帶到單位來發泄,這場爭斗還是陳宵音完勝。 勝利者才能開口說話。 莫星予走在街道上,想著方才的場景,覺得出來處理這樁麻煩的公案也不是那么棘手了。 南星別墅的35棟男主人從外表上看就是一個合格的生意人,凸起的啤酒肚加上滴溜溜亂轉的老鼠眼,老讓人想到那句無jian不商的古話。 他見到穿著制服的莫星予,熱情地過來想要同她握手,莫星予裝作翻閱案件記錄,余光瞥見他若無其事收回的手。 先生,你得提供相應的證據,我們也不能貿然搜查私人住處,除非有足夠的線索。 莫星予看著兩家圍墻的位置,中間畫了一條墨線,顯然是36棟占地面積更多。 有輛小摩托風風火火地漂移過來,干瘦的黃毛從車上跳下來,鬢角處已經有了繼續恢復成黑色的跡象。 莫星予忽然產生了掉頭就走的沖動。 那個人是斐清同手底下的馬仔,叫明哥。 明哥從口袋里翻出一包中華,本想遞給她,見她是個女的,尬笑一聲將煙夾到耳朵上。 這個35棟的戶主血口噴人,我們都是平民老百姓,哪里有做違規的事情的必要? 油滑的商人指著他,氣得手都在抖:他是那個戶主手底下的跑腿的,這癟三能懂啥? 明哥聽了他這句話,呦呵了一聲,打了一聲呼哨,墻內的狗一起都躁動起來,聽它們渾厚的叫聲,是狼狗無疑。 老板,你這被狗咬的兩口傷口結痂了沒?還在這里作死地惹我們。 明哥這六年約莫一直跟著斐清同,身上盡管還有屬于混混的流里流氣,舉手投足之間卻已經能看見斐清同的影子,已經是一個可靠的類似于家仆一般的角色。 商人身上的rou跟著身體一同戰栗:你看看他們 我們這里不是協商的地方,如果沒有證據,這樁公案只能不了了之。 莫星予對著明哥道:盡管我不清楚內情,但轉告你們斐老板,凡事別做得太絕,螞蟻咬人也是會痛的。 明哥漫不經心的表情在聽到斐老板的稱呼后,瞬間正經起來,驚疑不定地看著她:你是 莫星予的穿著打扮改變許多,她一頭長發被設計成貼著臉頰的半長頭發,穿著剪裁得當的毛呢大衣,已不是當初那個一身書卷氣的女學生了。 莫星予對商人點頭:有什么問題后續可以再通過熱線投訴,年末要上面要查臺賬,這事遲遲不解決,又提供不出證據,我們也沒有辦法。 商人踟躕著不愿應答,莫星予加重語氣:你是有商鋪在這個片區吧? 商人無法,這事是確實是兩人之間的私事,要是這樣憑空生事,確實會讓自己陷入無理取鬧的窘境之中。 莫星予看他緊繃的肩膀松懈下來,知道其已經有了決斷,從公文包里掏出紅色印泥:蓋個手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