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融遞物
通融遞物
四月,在清明已至的時節,浙江布政使司俞宏因涉嫌貪墨案,被錦衣衛押解進京,隨行的還有其妻兒。 俞府一家人甫一入京便被錦衣衛管控了起來,俞大夫人和一眾家仆被送至京城俞宅,不許出府門一步,而俞大老爺和俞筠則被暫時押進了大理寺審問。 青黛在俞大夫人進了俞宅后立馬便去探望了她,俞大夫人看起來氣色精神尚可,只是一番顛簸上京消瘦了些,且頗為擔憂俞大老爺和俞筠。 青黛想進大理寺探望二人,不只是擔心他們受苦,她還要將從楊巍那里探聽來的消息告訴他們,讓他們在應對審問時有個底。只是她試著走了好幾個路子,甚至搬出了王妃的身份施壓,都沒能通融她。 大理寺并不是鐵桶一個,總會有空子能鉆,但這回的貪墨案幾乎牽涉到江南一帶的所有官員,乾元帝專門派了一隊禁衛軍把守大理寺,不準任何人前往探視。這隊禁軍是在京衛所駐扎的五軍營,出了名的鐵面無私。 這位小大人,家父年邁,兄長身體單薄,家母著實憂心父兄身體,也理解不可探視的規矩。只是想送些藥材吃食和衣物進去,還望小大人通融一下。 青黛說著從桃香手中拿過一個食盒和一個包裹,遞給面前一位穿著五軍營兵服的軍士,懇切地說道。 軍士十分年輕,估計還未及冠,面容卻無一絲動搖,掃都未掃她一眼,硬邦邦地回道:吾等皆奉命行事,即不準探視也不準傳遞物件入內,王妃見諒。 說完便不再理會她,筆挺地立在大理寺門前。 桃香拽了拽青黛的袖子,低聲道:王妃,不如去拜托王爺罷。 青黛暗暗咬了咬唇,姜紹鈞在這事上估計也不管用,這種敏感的案件,身為被乾元帝忌憚的王爺,應該是躲得越遠越好,最好是把她這個俞氏女也給休了 發生了何事? 青黛還不打算就這樣簡單的放棄,正與守衛的軍士周旋,一道低沉的嗓音驟然響起。 衛統領!王妃想傳遞物件進大理寺,卑職奉命阻攔!年輕軍士方才對著青黛還公事公辦的臉上浮起激動的神情,一雙眼睛往她身后望去,其中的仰慕亮閃閃。 來人沒有應答,只是將目光轉向了青黛。 青黛提著食盒與包裹的手指有些僵硬,側轉過身,對他福了福身子,見過國公爺,既是不允遞物件進去,那妾身就先告退了。 她的視線一直落在他的衣襟領口,雙膝緩緩站直后,便要帶著身后的桃香離開。 王妃所遞之物,煩請交由末將查驗。 一只膚色微黑的手掌攔在她面前,掌心里有幾道淺淡的疤痕,手指骨節突出,看起來十分筋骨有力,一望便知是一個武將的手。 她終于抬起頭望著衛淵面無表情的臉,說出來的話也帶上了被冒犯的不滿,很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國公爺,既然是不允遞物,那妾身手中的物件是什么,還需要查驗嗎? 他輪廓分明的俊臉透出一種威嚴無私的氣勢,伸出去的手掌沒有一絲動搖,語氣也硬邦邦的,還望王妃諒解。 就拋出這一句話,根本不像是要求她諒解的樣子,青黛懷疑他是在公報私仇,卻也沒再堅持,把手中的物件悉數扔在他手上。 衛淵借過食盒與包裹時,不可避免地碰到了她的指尖,微涼柔軟點在他厚實的掌心,一觸即離。 他緊緊握了握泛起酥麻的掌心,親自打開了她遞來的東西,連年輕軍士自告奮勇要幫忙查驗都拒絕了。 雖然她對自己有信心,已經把要傳遞的消息藏得十分嚴密,但看著衛淵一絲不茍地檢查著她準備的東西時,依舊有些緊張。 衛淵把八格黑漆描金食盒一格格打開查驗,又輕敲底部和盒蓋,判斷是否有夾層。查完食盒,他解開包裹,青石色的細布中包著兩件夾棉的男式衣袍。他抖開衣袍,在袖口、領口和袍角逐一摸索,一寸寸細細看完才放下。 守衛的年輕軍士已無法控制自己對衛統領的崇拜了,立在一邊盯著他的定王妃分明臉都黑透了,衛統領依舊這般鐵面無私、剛正不阿 軍士還沒把心中的敬意抒發透徹,就見到衛淵將食盒與包裹歸為原狀,直接塞到了他手里,說道:未有攜帶夾藏,送去給俞布政使父子罷。 衛、衛統領?軍士被這一大反轉驚呆了,呆愣愣地提著手中的物件,磕磕巴巴地喚道。 送去。他也沒有加重語氣,只是再度重復了一遍,鷹眸淡淡掃過軍士的面容。 軍士瞬時一凜,提著如有千斤重的手臂,把手上的東西送進去了。 青黛也從訝然中醒過神,收斂了神情,朝衛淵深深一禮,溫聲道:多謝國公爺通融。 他看了她一眼,沒答話,二人隔著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等在大理寺側門旁,直到進去送東西的軍士再度出現復命。 已將物件送至俞布政使手上。 青黛心下一松,這回是真的和他們告別,踏上了馬車。 來時她與桃香同坐在車廂中,回的時候,她讓桃香披了她的斗篷,坐在了車廂外的車轅上。 當定王府的馬車駛入一條狹小的巷子時,馬車的車簾微動,一道高大魁梧的身形出現在了車廂里。 車廂內只有一位身著素色緞裙的少女,聽見響動,靜靜抬眸望向他,神色不見意外,似乎早已料到。 她不說話,他卻有些癡了般看著她秀美如畫的面容,喃喃道:你還是那么聰慧。能把遞進去的消息藏得他都翻找不出,也不知她用了什么樣的法子。 她垂著眸,看著他挨著馬車中間小桌的長腿。禁衛統領的官袍,比從前永昌候的官袍將他襯得更加英武有力。 為何要幫我?破壞了規矩,你會很難辦罷? 他忽而欺身向前,把她逼到了馬車的角落里,本就不大的空間因為他炙熱的體溫而愈發蔽塞。 你是在乎我的。 他一手從她后面虛虛環著她的腰,高挺的鼻梁幾乎貼上她白嫩的側臉,低啞的聲線只有她能聽見。 她眉間緊蹙,用手臂抵著他壓向她的胸膛,低聲斥道:衛淵!你知不知曉你在做甚么? 我當然知曉,清楚得很。他攏在她腰間的手猛然收緊,再度將她纖細柔軟的腰身嵌入懷中時,那讓他熱血噴涌的滿足與眷戀終于將他心間破敗的洞口填滿,熱流從胸腔灌入四肢百骸,讓他迷亂地將唇印在了她的面頰脖頸。 他濕濡的唇瓣帶著涼意留在她的肌膚上,偏偏鼻息又是火熱,青黛頓覺不妙。她以為衛淵念著二人之前的情意不計較她的欺騙還幫了她,她本打算好好朝他道謝,哪想竟發展成了這樣。 一旦觸碰到她馥郁溫軟的身子,他的手便宛如有了自己的意志,從腰線一路往上,攀著她鼓起的高峰不放。 衛淵!有話不能好好說么?她抓著他的手腕,卻根本無力阻止他,只能低喘著道:我現在是定王妃,是你朋友的妻子,你要欺yin朋友之妻嗎?! 這話對于衛淵這樣的封建士大夫果真有效,他的動作徒然一頓,盯著她的眼眸中卻泛起了猩紅之色,面色中帶著不顧一切的癲狂之意,把青黛都嚇了一跳。 看著她微微泛白的面色,他倒是放緩了神情,把蓋在她胸前的手收回來,輕柔地摩挲著她弧度優美的腰,眸光明明滅滅,我不管你是誰。 你還活著,便好。 她還活在這世上,不管是以什么樣的身份。 起碼他也終于有了知覺,不再像行尸走rou般地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