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暴起
22 暴起
擁抱的時間被感知扭曲得極為漫長。 默數完一百二十個數,左霏收回虛焦的視線,看向金斯:抱夠了么? 言語中的平靜傳遞出明顯的無動于衷。懷里的人并不蠢笨,自然也察覺到了她的冷淡。他半推半撐離開她的懷抱,雖有些不舍,但仍舊慢慢松開了手。 夠了那就換我。 明明前一秒還表現得極為冷淡,這話出口時,卻又分明帶了些急躁與不耐。這并非是他的錯覺。因為下一秒,左霏就摁住他的肩膀一個側身,翻坐到他腿上,開始在他身上扒拉。 這些足以讓金斯預感到接下來發生的事。他什么也沒說。沒有反對,也沒有抵抗,只是半蜷著身子,臥在床上靜靜等著。 等待的時間并不漫長,熟悉的觸感很快落在的裸露的肌膚上,強忍下的諸多不悅在此時一并爆發,指節陷進rou里,又或是rou擠入指縫間,在他身上留下鮮明的紅色痕跡。 痛感開始沿著神經蔓延,隨后是不由自主的顫抖和畏懼。 他沒有試圖撒嬌或求饒。 這是企圖越界的懲罰,是滿足需求所應支付的對價,是理應承受的痛苦。 他是這么認為的。 可左霏不這么想。 她很清楚:暴起源于發泄欲,發泄欲誕生于不滿與憤怒,而不滿與憤怒 來自于對不可控的厭惡。 需要也好,祈求也好,如果沒有誕生于能接受的可控范圍內,就算是再惹人憐愛的東西,在這一刻都會變得極其令人生厭。 放在此時來說,就是厭他的不依不饒,也厭自己的懦弱不堪。 明明這段關系的主導者和控制方都該是自己,她卻因為不敢接受旁人異樣的眼光而選擇了向他妥協。 這樣的事實在令她難以接受,就仿佛受到了某種脅迫一樣。只是現在稍稍回想起,都教她郁氣胸悶。 于是動了手,又動了鞭。 然而悶聲不響默默承受的金斯并沒有為她帶來絲毫正向反饋,甚至有一瞬間,她還以為自己是在抽打某種死物,再一晃神,看見他咬唇顫抖,才方知是自己的錯覺。 發泄失去了意義,密密麻麻的鞭痕連成一片,新鞭落下后稍一晃眼,就無從分辨到底哪一條是新,哪一條是舊了。 痛到麻木的人不會抵抗,像砧板上的魚rou一般任人宰割。rou體從緊繃變得軟綿,大腦停止運轉,只剩下潛在的意識還隱隱活躍著:再等等就好了,再忍忍就好了。 這自我催眠般的暗示沒能持續很久,意識就被從深海網起,驚慌也自他眼中浮現,一切情緒都被陡然收緊的五指囚于眼眶之中。 她以虎口卡住了他的咽喉,然后收緊,再收緊,直到他因為疼痛緊皺眉頭,因為窒息發出干澀的氣泡音。 誰都能看見他痛苦極了,她也看見了。她眼像銅鈴,眉似彎刀,咧開的嘴像極了將要咬住獵物的捕獸夾。 她享受他的痛苦。 她享受這樣的掌控感。 這感覺是如此令人著迷,以至于她已然沉浸其中無法自拔,臉上明明白白寫著兩個大字:瘋子。 指望一個瘋子自己迅速冷靜下來并不現實,但激起一個瀕臨死亡者的求生欲卻并不算太難。 畢竟痛苦會使人麻木,而死亡不會。 于是雙手本能抓住施暴者的手腕,他試圖拉開,也試圖推搡,但都因受制于人、缺氧無力而失敗。 充血使他的臉漲得通紅,恐懼促使他費力吶喊?;米兩珘K構成的視野之中,他唇齒輕碰、喉頭顫動,卻始終沒能發出任何具有辨析度的聲音。 一切都被卡在了喉嚨里,只有唇齒的輕顫勉強得以保全。 門牙與下唇輕碰,然后短促地分開。熟悉的唇部動態從記憶里喚醒了對應的音節。 Fei。 同一瞬間,三聲清脆的敲門聲響起。 您好,請問您需要打掃房間嗎? 狂熱的面孔一瞬間凝固,她猛地彈坐起來,條件反射般扯過被角蓋住身前的一片狼藉,然后怔愣著定在原處,一副受驚的模樣。 保潔人員沒能得到回應,以為房間內沒人,自己刷開了門。然而沒走兩步,就聽見一女聲在一陣厚重沉悶的咳嗽聲中慌忙道:這里不需要打掃!您先去其他房間吧! 哦、哦好的好的不好意思打擾您了。 門鎖一落,左霏便跳起來跑過去給門上了閂,回來時見金斯正蜷縮在被子里,仍在咳嗽,上氣不接下氣的,似乎連肺都要咳出來了。 她掀開被子。 別過來。 他的胸口起伏著,呼吸仍未穩定,說話也有氣無力的。像是怕她沒聽見,他猛地深呼吸幾口,然后看向她,你別過來。 左霏在床尾站直。 她看見了一對凝聚著恐懼的瞳孔。 不是害怕,不是畏懼,而是恐懼,就好像他面前的她是什么妖魔鬼怪一樣。 佇立半晌,她后退一步,又退一步,再退一步,于是后背抵上了墻,又貼著墻緩緩下滑。 她蹲在地上,手支著額頭,無意識地收攏五指,又緩慢松開。指尖和虎口殘余的拉扯感正提醒著她剛剛發生的事情。 施暴。 虐待。 窒息。 這是她會做出來的事情? 這是她會做出來的事情。 她早該想到的。 房間里只剩下金斯的聲音。從厚重咳到輕緩,從急促喘到平和,他一直窩在床上,沒什么太大的動作。 待到所有聲音都弱到幾不可聞,左霏微微抬頭起頭,對他說:對不起。 金斯沒吭聲。他沉默著,沉默著,而后緩慢偏過頭,不再看她。 左霏一時語塞,不知再如何開口。 又過了許久,他深吸一口氣,然后支著手肘一點點爬起來,面向左霏跪坐著。 你剛剛很可怕,他低著頭,聲音仍舊沙啞,真的很可怕。 左霏沉默一瞬,是嗎。 我以為我要死了。他抬起眼一點點掃向她,我只是想讓你安撫我一會兒,我錯了嗎? 她頓了頓,說:錯了。 哪里錯了? 我和你的關系不存在于現實中,所以你不能在現實中違背我的意愿讓我安撫你。 我們之前約定過這個嗎? 沒有。左霏頓了頓,但這種虛構的小眾的不合法的暴力游戲關系不能暴露在陽光下,也不能暴露于大眾視野中。我以為你清楚。 暴力游戲?金斯的音飄了上去,你是說剛才那樣的?你覺得那也能算是游戲? 左霏一頓,抬眼看向他。 為什么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