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打擾的宴會
被打擾的宴會
伊薩亞的來信上,說父親病了。僅此而已。 什么???嚴不嚴重?你要不要回不回去看望父親?他一個字也沒提,仿佛只是寫封信告知他這個jiejie一聲,這恐怕還是城堡里的大學士逼著伊薩亞寫的,如果父親病死了,她這個繼承人也得有個心理準備。 凱伊罵罵咧咧的啟程,改變原先的計劃,先乘船回到了艾斯提爾,這片大路上最富有的國家。 中午剛下過一場雨,天氣漸漸轉涼,泥土被雨水浸的濕潤松軟,河道里飄著腥臭的淤泥,凱伊乘坐的帆船穿過南安普郡時,聽見了鎮上的喪鐘敲響,那是宣告國王的逝世和一個朝代的結束,潛伏在森林里的群鳥紛紛起飛,樹葉嘩嘩抖動響徹岸邊,煙灰色的天際下烏鴉在高空盤旋,帶著一絲寂寥。 今日就入秋了,凱伊一邊想著,一邊脫下兜帽,凝神遠望,直到喪鐘停止。 厚重的云團罩在她的頭頂,船繼續向北,寬闊的水面似乎更加寒冷,凱伊準備回船艙里吃頓晚飯,恰巧看到兩個船員搬著木桶從地下室上來,一老一小,老船員失去了三根手指,手上還纏著臟兮兮的紗布,她放緩了腳步,聽見老船員在低聲咒罵著: 他媽的現在才敲鐘,國王的尸體早就爛透了,龍廳里的人瞞不住了才宣告這個消息,那群貴族就是想搞亂艾斯提爾。 小船員振振有詞:不會有戰爭的,我聽聞公爵大人早就掌控了龍廳,就算艾斯提爾有名望的家族全部聯合起來,他們的軍隊也不及公爵家的,更何況公爵的兒子伊薩亞是龍廳騎士長,艾斯提爾的馭龍者,他二十歲時就被教會涂抹過圣油,聽說那場儀式還是大祭司杜卡斯主持的,杜卡斯親自將血吻寶劍送到了他的手上。 凱伊停了下來,側過身,讓這兩人先從樓梯上爬上去。 說到了龍,小船員更是興奮,臉上泛起了紅光,渾身都來了勁:上個月,我還在碼頭看見了伊薩亞騎士長騎龍飛過海峽,騎士長的米利亞斯不愧是世上最強壯最大的龍,龍在天空翱翔時,大地上都是羽翼下的陰影,而且它每年都在長大。 龍可是邪惡的生物,它們在白魔法面前根本不值一提。老船員喃喃說道,胸腔大口喘著氣,杜卡斯只是個油嘴滑舌的混蛋,他除了巡視大陸上的神殿還做過什么,別忘了,和平是凱伊大祭司打下來的。 可貴族們都反對她,因為她支持異族? 我不知道,只知道當年凱伊被稱為神殿之光時,可沒人說異族的不好。 凱伊停下了腳步,對老船員說道:請等等。 兩個船員放下木桶,不明所以的回過頭看她。 你的傷口在發炎,再拖下去會有生命危險。凱伊輕輕捧住老船員的手,扯下臟透了紗布,食指泛著白光,輕輕點了一下三處斷指的地方,rou眼可見的剎那,那處傷口重新長出了指頭。 突如其來的寂靜籠罩了三人,他們幾乎呆滯的望著凱伊,沒有人說話,光是這樣站著,旁人也能感覺的這兩船員眼中的震驚。 那是無與倫比的白巫術,令所有種族聞風喪膽的圣光。 謝謝,謝謝大人,我.......老船員結結巴巴的說著,看了看手,又看了看她,臉色漲的通紅,我沒有錢..... 我不需要金子。凱伊收回手,對他們微微一笑,以示告辭。 那是白魔法師嗎?待她消失后,小船員熱切的問道。自從凱伊·加拉瓦尼辭去大祭司一職后,所有的白巫師也隨之避世,甚少出現在世人的眼中。 老船員若有所思的看著自己的手,活動指關節:廢話,不然還會是誰。 在凱伊離家十年后,這是她第一次踏上回到艾斯提爾的歸途,父親的城堡就坐落在風暴海岸的山頂,廣袤無邊的荒蕪原野散落著龍糞,巍峨的古堡佇立在狂風呼嘯的海邊已有上百年的歷史,繡著權杖的血紅家族旗幟在塔頂迎風舞動,灰白色的城墻宛如枯骨,如史前的巨獸,深深扎根在這個隨時會被暴風雨摧毀的地方。 城堡里人來人往,凱伊下了馬,馬童連忙跑過來,殷切的問道:大人,您找誰? 公爵在嗎?凱伊掃了一眼亂糟糟的庭院,堆滿了冷冰冰的黑武器,雞鴨隨地亂跑,動物的糞便和泥混合在了一起,看不出本來的面貌,凱伊厭惡的閉上眼睛,小心翼翼的踩了上去,而好幾個騎士正坐在臺階上盯著她看,眼里十足的譏諷。 威爾伯特勛爵知道嗎? 那是誰?凱伊皺著眉。 馬童為難的說道:勛爵是公爵的貼身侍從,公爵的一切事物都是由他打理的。 凱伊面無表情的說道:他還沒當上國王呢。 侍從是國王的跟班,歷來都是由貴族擔任,照顧國王的生活起居,無論洗澡還是如廁,都隨侍左右,有時候甚至充當了仆人一職,伺候國王穿衣吃飯,甚至連國王的私密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凱伊瞥了一眼還盯著她的騎士,煩躁的扭過頭,一群無孔不入的烏鴉。 要不您再等等,我去派人通知勛爵。 她推開馬童,自顧自的往城堡里走,馬童急急的攔住她:女士,你不能進去! 那幾個騎士走了過來,凱伊揮下手,在他們出聲之前,庭院里刮起一陣龍卷風,把他們黏在了身后的墻上,順便封住了他們的聲音。 以前的凱伊總是采用溫和折中的手段待人接物,可他們回饋自己的是一次又一次的得寸進尺,她已經不想再縱容這群人了,而且現在這是在她家,管他們是不是伊薩亞的人,如果他們學不會遷就她,就滾蛋。 城堡里燈火通明,壁爐爐火熊熊,仆人們端著銀制餐盤來來往往,都詫異的望著凱伊這個不速之客,凱伊聞到了烤rou香,剛出爐的面包香,還有濃郁的奶油,歡聲笑語從另一扇敞開的大門傳來。 看來父親還暫時活著,她攔住一個女仆,從她的盤子里拿出一塊小面包塞進了嘴里。 她不住的點點頭,夸贊道:老何塞的廚藝還是這么棒,麻煩你給我搬一張椅子過來。 你是誰?女仆愣愣的望著她,生氣的眨動著她漂亮的大眼睛。 好的......女士。再得到一枚凱伊給她的銀幣后,她端著盤子飛快的溜掉了。 凱伊滿足的把面包咽下去,等著女仆送來椅子,不過接下來她可能會打擾這群人的晚宴。 她拖著椅子踏進飯廳時,交談聲瞬間停止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轉過來聚集在她的臉上,這群人中有幾個是她熟悉的面孔,其中一個是父親的情婦格林夫人,一頭金色的長發用寶石王冠在腦后綰成精致的發髻,她年輕時是艾斯提爾的第一美人,如今的風韻依舊不減當年。 目光移動,她看到父親坐在長桌的正中間,這個英俊的男人胖了,突出的面部輪廓變得油光水滑起來,還留著摻著白色的絡腮胡,正挺著圓滾滾的肚子正驚訝的望著自己。 如果母親看見,一定會認為她多年的詛咒終于實現。 凱伊?公爵忍不住向前頃身,他年紀大了,視力也大不如以前。 是我,爸爸。凱伊拖著椅子,直徑坐到了公爵身側,你想我了嗎? 當然,你來之前先去太陽城見過你mama了嗎? 她哼了一聲:沒有,我們還在冷戰。 公爵更開心了,笑起來時碩大的肚子一顫一顫,他拉過凱伊的椅子,讓她和自己并排坐在上首:我就知道我的小紫羅蘭最喜歡爸爸了,這是拉比斯家的人,他家的兒子和伊薩亞是同學。 公爵挨個兒的給凱伊介紹桌上的來客,她大致了掃了一眼,拉比斯家所有的人都來了,他們惴惴不安的打量著她,臉色掛著禮貌的笑容,不只是因為她是公爵的繼承人,還因為她以前是凱伊大祭司。 這群人并未吸引凱伊的興致,除此之外,父親的左手邊的年輕男人在這群人中間顯得鶴立雞群。 他生的高大英挺,有一頭干凈利落的黑色短發,穿著墨綠色絲質長衫,腰間扣著金屬皮帶,十指交叉撐著下顎,微微側著頭,露出半邊深邃的面部輪廓,雙目盯著盤里的牛排,并未像其他人人那樣盯著她。 他的身邊坐著格林夫人,凱伊在兩人的臉上來回掃視,他們相似的綠色眼眸昭示著兩人的母子關系。 凱伊冷冷的瞧了他一眼,無聲的念叨著,許久不見了,伊薩亞。 他為什么要給自己寫那樣一封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