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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了,站在外面說,“沒人。我接著你?!闭f完張開臂。她兩手一撐窗戶,一個躍起便上去一只腳,再抬另一只,兩腳站穩了,弓著身朝下對他說:“來了?!痹捨绰湟?,從窗戶上直直倒下來,裙擺一層層翻起來,整個人如同黑夜里的一只墨蝶,輕飄飄落入他滿懷。他是沒準備好還是呆掉了,等反應過來,摟著她往后倒下去。好半天沒有反應,靜寂里只有星星還在眨眼睛。也不知多久,她肩頭一聳動,然后大串的銀鈴笑聲響在那夜色里。他把藏在房子外頭的自行車拖出來時,她傻眼了。他說:“有個地方帶你去?!?/br>于是,她坐在后座上,頭枕在他背上,斜眼看天上的星,星眨一下,就踢一下腳。上山的路有斜度,她問:“我下來嗎?”他說,“坐著就好?!钡溶囎由先ズ?,他果然有些氣喘。她脖子上是系著絲巾的,解下來替他拭去汗。他“噢”一聲,是想起什么,慌忙去掏口袋。她第一次見他那么慌張的樣子,忍不住問,“是什么掉了?”他已經找到了,從口袋里牽出來,細長的紅色線編手鏈。他說,“你本命年,要戴點紅的。這是前年嬤嬤替我編的?!被ㄊ绞蔷幍煤芮傻?,她看著喜歡,更是他戴過的,便伸了手腕讓他系上。她手腕細得禁不起一捏,他微微俯身將結解開,收好了,再重新系好。他總能打出各式各樣好看的結,再一個個將它們解開。牽著手,站在那山上看星星。她問,“星星是怎么來的?”他想了一會,說,“被人捅出來的?!毙切遣皇请x地球很遠的發光的恒星嗎?她轉過臉看他,他也看著她,“我爹常說,‘不管教,還讓你捅出天窟窿不成?’你看,天哪有捅不破的,窟窿或大或小,漏下光來,那不就是星么?”她忍不住咯咯笑,他就是這樣,人前是小紳士,小學究,人后的他是什么?滿口胡話,只有她知道只有她知道。山腳下是萬家燈火,山上靜得卻只有蟲鳴聲。她的小鞋子踩在草地上,濕漉漉的草尖輕輕刮著腳背的皮膚,鞋尖上貼著亮閃閃的水鉆,在草叢里時隱時現。她說,“我跳舞給你看?!睂W了近六年的ballet,仿佛就是為了這一天。她把鞋子脫下來,伸展、旋轉、跳躍,一切都在那草間上,是輕盈盈的華麗。最后是謝幕,他走過來,“腳疼嗎?”哪有不疼的,卻像才意識到一樣,一下子跳到他腳背上去,抱著他,只是笑,再不肯下來。他也笑,伸手摟著她。對視的時候,她總喜歡叫他的字,一遍遍的,“醒山,醒山……”要叫得他的勢頭弱下來為止,但沒有一次成功的。這次也一樣。她仰著頭,撒嬌一般叫個不休,他頭一低,最后一聲封在唇間。幾乎是蜻蜓點水。是第一次,將禮數教條拋到腦后,并且是那樣小。她的臉埋在他胸口,兩個人的心都像要跳出來,怦咚,怦咚。除了天上的星,再沒有人看見吧。正文27賠款山頂上靜寂只聞蟲鳴,天窟窿漏下光來,鞋面上依舊是亮閃閃的水鉆,在草叢里時隱時現,連站的地方都是同一個。忍不住舒展身體,竟坐了這么久的車。伸出手去,星光是落在手上的,但來不及抓住,逃掉了。掌心里還剩得有紋路的,看得出了神,連他什么時候轉身都不知道。他走回來,遞給她一個高腳杯,裝得有暗紅液體的。他說:“知道你一直在找這個。碰巧一次私展會有藏家展出來,跟他提了一下,沒想到肯大方相贈?!?/br>她輕輕搖晃酒杯。是的,這幾年她一直在找這個酒莊的82年紅酒。并不是太著名,但對她來說很重要。酒莊已經停產很久了,那個年份的酒更是喝一瓶少一瓶,有價無市的。她每到一個地方都會去找,盡管不抱希望的。沒想到,竟讓他找到了?!岸!币宦?,兩只酒杯輕輕相碰。品一口,是否還是記憶中的味道,她分不清了。微笑著問他:“那么,你又贈他什么?”“一條Dosha?!?/br>“頂級Dosha絕不止這酒價?!?/br>他說:“本就是底下人自作主張替我收下的。我沒用過。送的人花了心思,知道我冬天要用純色披肩,心思是好的,東西更是好的。只可惜,我一看見就要聯想到血腥畫面,簡直避之不及?!?/br>她“哧”地一笑,“你這人!鐘氏的醫藥公司每天都有大批動物用作藥理試驗,即使是3R原則下也不知要死掉多少,怎從不見你聯想?”“不一樣。就事論事?!?/br>她眼垂下去,品杯里的酒。“去年曾有人在瑞典黃金海岸置了游艇,聽說奢華程度令人發指,偏偏是無名號,并且長期閑置?!?/br>她嘴角彎起來,盯著他看了半晌,說:“保密工作如此疏忽,看來還是我每年交的會費太少?!?/br>他搖頭,“是因為有人曾對我說,她要駕駛無名號橫跨四大洋?!?/br>她沒出聲,那個愿望永不可能實現,只因再無一人相伴。一時沉默。山上的濕氣漸漸重了,她仰頭看著黑絲絨的天空,兩顆星之間到底隔得有多遠?并不遠。星與星的距離是不變的,只要一個肯走,怎樣都是走得過去的。也不知過了多久,聽見他說:“涼嗎?開始還不覺得,等順著皮膚下去,倒像是秋天了?!?/br>她不作聲。又是一段沉默。終于他開口說:“你問吧?!?/br>她這才覺得那寒意果真從毛孔鉆下去,砭肌入骨。面上卻像是并不等他這一句,驚異一閃而逝,轉臉看他一眼,然后調開,“我都知道?!?/br>過了一會,他說得很輕,“我并不是同你賭氣?!?/br>她一直仰著頭。星子糊了邊。她仍舊說:“我知道?!?/br>從山上下來,他送她回去。她回來后一直住在一間小公寓。車子停下來。抬頭看,窄窄的樓隙里有星光漏下來。她一只手按在手袋上,手指往下撳,從沒覺得鱷魚皮這樣軟過,再稍一用力就要穿過去的。她聽見自己的聲音響起來,也是薄弱得一穿就過的:“上次在島上的那件睡袍,我帶回來的?!?/br>他的手一直放在方向盤上,沒回頭,稀微的星光落不到他身上,看不清臉上的表情。過很久也沒有動,他只是說:“凱旋,我不是對的那一個?!?/br>她笑了,從梨渦里開出兩朵無聲的明艷?!澳敲?,再見?!贝蜷_車門,下了車,一直等到車子重新發動,在那轟轟的引擎聲里說,“路上小心?!?/br>她微笑著目送車子離去。再次仰頭看,星光糊成一片,水印一樣漫出去,是樓隙太窄,再也容不下了。***車子開得越來越快,一直到入車庫后熄火。鐘閔從車庫小門上去,直接回房間。臥室門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