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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美國,思想走在當今社會的前沿,十分新潮。雪荷澤留著一頭齊肩的秀發,白日里用燙發器燙成如海浪一般的波浪卷,她一貫身著西式服裝,寬松的衣型,平行層疊的剪裁樣式對于當下的上海來說頗為新穎,帶著鐘形帽的妙齡女子走在上海的街道上,成為一道亮麗的風景,吸盡人的眼球。此時的上海,大部分女性還禁錮著她們曼妙的生理特征,以傳統的平胸削肩為美。女子單薄的身子配上溫婉的妝容,處處透著傳統的典雅韻致。雪荷澤喝過洋墨水,審美觀與價值觀自是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她反對女性在封建教條的束縛下掩蓋與生俱來的柔美身姿,提倡新時代男女平等,女性要拋開陳舊禮教的桎梏展示自己。在眾多大家閨秀千金小姐中,思想進步的女子不算少,戴著眼鏡圍著白絲巾的摩登千金們渴望被社會關注與認同作為女性的價值,其中不乏備受青年才俊追捧的妙人兒。作為進步女性中的一員,雪荷澤無疑是突出的。不提她空谷幽蘭,月下清荷一般的姿容,大膽革新的西化穿衣風格,光是三天兩頭追著錢云笙到處跑的勇氣,就讓不禁讓人欽佩她敢愛的勇氣。不過,卻也丟盡了她父親的臉。堂堂清妍絕麗的軍閥家大小姐,竟拋棄矜持地追求一位下九流的戲子,真真叫人看不起。可雪荷澤完全不在意其他人的眼光,她偏要依著自己的喜好,我行我素,特立獨行。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簡直天真不諳世事得可愛。“金樽佐酒籌,勸不休,沈沈玉倒黃昏後。私攜手,眉黛愁,香肌瘦。春宵一刻天長久,人前怎解芙蓉扣。盼到燈昏玳筵收,宮壺滴盡蓮花漏……”雪荷澤聽著悠長婉轉極盡纏綿的唱腔,用手撫住了胸口。手心下的心臟撲通撲通狂跳個不停,這具身體還誠實地保留著對錢云笙的悸動,顧明月呼吸紊亂,情緒起伏地想。臺上的錢云笙一顰一笑動人心扉。眼若流波含情,晶亮有神。行似弱柳扶風,身段自然。動作間素雅的衣角輕擺,舉手投足細膩韻致,端的是天香國色,顏色無雙。就是今日了,原文里雪荷澤與錢云笙在今晚私奔。江浙戰爭結束后,盧永祥下野東渡日本,齊燮元掌有現今上海的實際控制權。雪荷澤的父親在江浙戰爭結束后領軍投效福建孫傳芳,并把獨生女許配給了其心腹下屬之子。雪荷澤自是百般不甘愿,她心里想的夢里會的全是錢云笙,豈能接受“父母之命媒約之言”的包辦婚姻,于是她帶著所有的錢財首飾,選在錢云笙為期三天演出的最后一天,托人帶給他口信約散場后臺一見。如流螢撲火般不顧一切的愛,大多以悲劇收場。雪荷澤短暫的一生,結束在了與錢云笙私奔的路上。于是在雪荷澤踏入到夏令配克影戲院的樓廂時,顧明月被傳輸到了這個任務世界。當時正值錢云笙出場,即便坐在高處的顧明月與舞臺上的那人相隔了一段能模糊人臉的距離,她仍是感受到了來自于臺上灼人的目光。有錢云笙的地方就有雪家大小姐。被出身高家世好的大小姐追逐了兩年,諒他原是塊冰,也該捂化一點兒了。熟知劇情如顧明月,其實也不甚清楚錢云笙對雪荷澤到底抱有幾分真情。錢云笙身為當紅的昆曲名伶愿意拋下一切與雪荷澤私奔,或許根本原因在于想要擺脫那個人,那個把他一手捧紅的男人……“這雲情接著雨況,剛搔了心窩奇癢,誰攪起睡鴛鴦。被翻紅浪,喜匆匆滿懷歡暢。枕上餘香,帕上餘香,消魂滋味,才從夢裡嘗?!?/br>在柔婉綺麗的唱詞中,顧明月站起身整理衣服,再有兩出這一折戲就唱罷了,她準備清點隨身財物后離開樓廂去后臺。此番見到錢云笙后該露出什么樣的表情,又該如何開口去勸說他與自己私奔,顧明月心理沒底兒,頭一次心臟七上八下地發慌。兩年的相識不長不短,足以令錢云笙了解雪荷澤的性格。如何扮演好一位略嬌蠻任性,天真不失可愛,對錢云笙有一顆戀慕之心的大小姐而不被人發現異常,作為并不是真正生活在當下社會的顧明月,此次任務頗為考驗演技。越是接近后臺錢云笙專屬的化妝室,顧明月就越緊張,口干伴隨著心跳加速,指尖微涼。走廊上來來回回的工作人們員見到顧明月,臉上均露出了不出所料的神情,其中一位面熟的男人用眼角余光瞟向錢云笙的化妝室,隨后對著她擠眉弄眼一番,嘴角掛著幸災樂禍的笑意。想起來了,他是仙霓社另一位小有名氣的旦角,扮相身段唱腔皆佳,表演也到位,只不過……時運不濟地處處被錢云笙壓了一頭。若是真的唱得沒有錢云笙好,也就認命了??墒?,錢云笙分明是靠里面的那位捧起來的,他溫傳熙哪里比不上錢云笙,處處被賣屁股的兔爺兒壓著不能翻身。雪家小姐是錢云笙忠實的粉絲,誰人不知她早已芳心暗付。平時為了討錢云笙歡心每場戲必來捧場,偶爾送來的禮物也價值不菲。她若是知道里面那位與錢云笙的關系,那可就有好戲看了,絕對是場無與倫比的大戲……真是讓人等不及了。顧明月故作不解溫傳熙的意思,對他露齒一笑便握上了化妝室的門把手,在用力的一瞬間,手略微停頓……深呼吸,慢慢吐氣,她沉下心快速調整好心態,然后一鼓作氣地拉開了門。化妝室里有人,里面的人又是誰,與錢云笙有什么樣的關系,顧明月再清楚不過了。雪荷澤當初在表演散場后才尋到錢云笙,因此與那個人錯開了。顧明月特意提前來到化妝室,就是為了與那個人見面。“是你?”“怎么,見到未婚妻很驚訝么?”化妝室內的男子閑適地支起二郎腿坐在椅子上,他身穿一套白色絲質的高級西裝,皮鞋擦得精光锃亮。西裝的外套被隨意地搭在椅背上,上身僅著淺灰格子的背心與白色襯衫,襯衫領口的扣子被解開了兩顆,從衣領間隱隱約約可以看見微凸的鎖骨。面前男人的情態如同在自己家里一樣適意,他頭發中分兩側向后梳的一絲不亂,沒有時下帖服的濕發效果,而是帶著空氣的蓬松感,別致有型。他臉部的線條棱角分明卻不過分地凌厲,修長的劍眉下朗目挺鼻,薄厚適度的嘴唇輕輕上揚,松松交落在膝蓋上的雙手向兩側張開,做了一個歡迎的姿勢道:“能在此地見到雪小姐,唐某絲毫不覺意外?!?/br>言外之意即是,上海的交際圈里,有誰不知道雪大小姐對錢云笙的心思以及她慣常拋卻矜持追在男人屁股后面跑的行徑。一句話里的火藥味如此濃郁,可見唐英韶也對與雪荷澤的親事很不滿意。唐英韶也算是年少有為的一輩,從小接受的傳統中式教育以及早先留洋海外所受的西式教育使他學識淵博,風度翩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