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徒證道的師尊(9)
殺徒證道的師尊(9)
在大雪連天的季節,魏宋再次見到了仙人。 彼時他已經用了那根靈草,初初引氣入體,奔跑起來更快,也更少受傷,在各峰之間跑腿,快得像是一匹小獵豹。 他的短期目標是努力攢錢,買一只靈鶴,這樣就能接更多的任務,說不定,還能找到霧峰的方向。 他揣著外門飯堂的兩顆饅頭,正在雪地里淌著,他來主峰送一封信,送給主峰督察處的一個弟子。 飛雪如鵝毛紛紛揚揚,魏宋一張小臉凍得煞白,他裹著薄薄的舊襖子,頂著刺骨的寒風,埋著頭前進。 他將淺淺的靈力,都攢在腳下,不讓自己的腳凍壞。 他第一年就是不小心將腳凍壞了,爛了好幾塊,骨頭都露出來了,路都走不了,養了好久才養好,大半個月都不能接任務,險些被趕出外門。 之后都記得吸取教訓,冬天花錢買了新靴子,還用了靈力,將一雙腳保護得很好。 他的全部時間都是用來做任務,外門的生活就是這么緊迫,沒有根基的普通弟子除非拼命,不然幾乎無法在宗門留下來,更別提往上爬了,他吃飯都是在一邊趕路一邊吃的。 雪花像是砸落一樣,堆滿了魏宋的腦袋,細細的積攢在他眉毛和睫毛上,凝結成冰晶,他僵硬的眨了眨眼,狼吞虎咽地吃了一個饅頭,隨手抓了一把雪咽了,又繼續吃第二個。 第二個饅頭咬到一半,就咬不下去了。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保持著舉著饅頭的姿勢。 遠處的一棵古木下,青衣的仙尊含笑在說些什么,她沒有用法術擋雪,而是撐著一柄素色的紙傘,簌簌的雪花眷戀地在她身旁落下,她的嗓音輕飄飄的,聽也聽不清。 魏宋離得遠遠的,專注地望著,她側著臉,含笑的眼。 他忽然拔腿狂奔起來,瘋了一樣跑過去,笨拙地用淺薄的靈力提升自己的速度。 明明是不遠處的山腰古木下,卻像是隔著山海一樣遙遠的距離,他睜大眼睛奔跑。 她眼眸彎彎,眉間朱砂溫柔悲憫,仿佛畫卷一樣親近遙遠,與對面的高大修士不知說了什么,將傘遞給了他。 她最后和他揮了揮手,便踩著雪,從雪踩到風,而上步上云煙,離開了。 青色的衣裙消失在雪霧中。 魏宋撲騰一下,跌倒在地,手中的半個饅頭不知何時掉了,白嫩嫩的臉頰被雪下碎石子劃破了,涌出了鮮紅的血液,順著臉頰淌下來。 他在雪中大喊:仙人!朱白仙尊!朱白仙尊!春曉仙尊! 稚嫩的孩童嗓音極有穿透力,可及不上那女修士離開的速度,他最后啊啊地叫,也徒勞無用。 無助掉下來的眼淚變成冰晶掉在雪地上。 那擒著傘的青年修士察覺了這里的動靜,抬步走來。 對于魏宋來說,遙遠的山腰,對這青年修士來說,不過是幾步之間。 青年修士俯身在雪地里辨認了一下,認出來這是個小少年,穿著粗鄙,啃了一嘴雪泥,哇哇大哭。 他生得威武冷肅,眉頭一擰便氣勢驚人,卻不倫不類舉著一把柔柔的紙傘。 此時的紙傘傾斜,為小少年擋去了飛雪。 大手一伸,便將小孩從雪地上撿起來,他擰著眉,你在哭什么?不過是跌一跤而已。 魏宋咬住了唇,他從來不因為身體的苦痛哭泣,他眼睛紅紅地瞪著這個修士,又瞪著這把傘。 這是方才仙人握在手里的傘,為仙人擋過雨雪。他與仙人錯過,但這把傘此時卻在他頭頂,為他遮去了落雪。 他與仙人在同一把傘下相處過。 魏宋吸住鼻子,倔強地瞪著這個男人:放我下來! 青年修士將手一松,掃了一眼他腰間的外門牌子,魏宋?你認識方才的仙尊? 與你無關! 青年修士默了一默,你可是想要拜在她的門下? 魏宋微微張大眼睛,倔強地不說話,但心愿昭然。 修士用那雙沉沉的黑眸,盯著眼前的小少年,打量著他堅毅的神色,又徐徐掃過他的臉龐。少年有著一張欺霜賽雪的好皮囊,用所有鮮艷美麗的辭藻來形容都不為過,難以想象長成后會是怎樣的姿色。 他只是稍稍驚訝他用這張臉竟然能活得這么粗衣爛衫,生活狼狽,便抬手為少年愈合了臉頰的傷口。 他那一雙沉郁的黑眸,仿佛看穿了小少年的一切心思,傾著紙傘,俯視道:你最好打消這個心思。 他像是告誡一樣,又像是箴言:那不會是一條輕松的道路。 霧峰峰主,一流宗門的朱白仙尊的收徒標準,凡是有心沒有不知道的,許許多多資質不佳,但是身世苦楚的男子都被收入了內門,是以許多普通人將此視為登仙路。 魏宋抿著唇,忍著冷笑。 你是誰?他大膽地質問。 他在宗門內茍活,靠的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還有偷jian?;谋绢I,卻從來不敢冒犯那些大人物,那些人只要動動手指,自己這樣的小角色,死了也沒人知道。 魏宋從沒有這樣大膽過,可此刻他莫名的憤怒,自己也說不清的憤怒。 那青年修士微微詫異,方闊的面容顯得他有種看不出年紀的沉郁,他的聲音淡淡的:我是她的大弟子。 魏宋沒聲了。 他羨慕,嫉妒!仙人的大弟子,這是多么親密的關系啊。 修士站起身,薄薄的紙傘像是玩具一樣被他握在手中,低頭凝視的視線,不知為何,魏宋從中看出一絲慈愛的意味? 青年修士繼續道:若你是個尋??蓱z的孩子,我會引薦你??赡悴皇?,對嗎,你可憐卻不尋常。 我看見了野心。他布滿劍繭的手指指向魏宋的眼睛,這是雙漂亮極了的鳳眼,貴氣靈動,世間之大,你可去見更多的風景,霧峰并不是個好去處,那兒沒有好風景,也沒有好天氣,是個陰森森的埋骨地。 他像是嚇唬他一樣:專門埋骨,你這樣有野心的漂亮男孩。 魏宋充滿惡意地咬著牙,與你無關! 仙人的這些弟子,他真是,每一個都討厭! 是害怕他搶走仙人的寵愛,所以特意威脅他嗎? 小少年雖貌美驚人,卻骨瘦如柴,穿著破舊的襖子,凍得小臉發白,只有唇色滴血一般艷麗。 打消你的心思,這把傘我可以送給你。 青年修士又道。 魏宋眼睛一亮,轉了轉眼珠,毫不猶豫:好,我一定記得! 他激動得臉頰泛紅,伸出手去接傘,接到一半,指尖剛剛碰到溫潤的傘柄。 青年修士卻猛地將手后撤。 單薄素淡的紙傘,被他手中忽然涌上的火焰吞沒,風雪過去,眨眼間連灰燼都沒剩下。 魏宋傻傻愣在原地,手還僵在半空中。 青年修士收手,不贊同地看著他,說:你在撒謊。 魏宋:卑鄙??! 他想殺了他,等他強大了,一定要殺了他! 他竟然敢毀了仙人的傘! 青年修士靜靜看著他,他立在雪中,卻風雪不侵,而小少年卻滿身飛雪,卻倔強地與他對視,絲毫沒有退縮的意思。 半晌,修士輕嘆一聲,仰頭大笑一聲,卻像哭一樣。 他從自己身上摘下一個黑色金紋的乾坤袋,丟給小魏宋,他仿佛才發現那些紛紛揚揚的白雪一般,低喃道:落雪了,又落雪了啊。 青年修士轉身大步離去。 魏宋在原地等了等,最后看向地上的乾坤袋,袋底繡著兩個龍飛鳳舞的虞南二字,雪水并沒有將它打濕,它落在雪地上,旁邊是魏宋摔倒的地方,尖石方才刺破他臉頰,流出的鮮血點點落在白雪上,刺目而猩紅。 魏宋撿起了乾坤袋。 又過了兩個月,冰雪開始消融的季節,魏宋聽到宗門內的一則消息。 宗門的小弟子之間,雖然物質生活不豐富,但是關于內門弟子的八卦消息總是層出不窮,這是他們貧瘠生活中對那個真正修真界的向往。 因為當事人名聲不顯,所以宗門內只傳了一天,便失去興味霧峰那位修真界難得一見的美人朱白仙尊,座下大弟子虞南隕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