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野獸(上)
三十二:野獸(上)
--- title: 三十二:野獸(上) --- 江漫剛回城,住所便暫安頓于酒店。校長說有教師宿舍,婉拒。 夜晚便回來了。 不可置信,竟回來做老師。他望著天花板。 微弱的燈光在墻上,波狀漣漪。漸漸,男人陷進思域里也泛開了。 不愿承認回城是因為一種不可名狀的難受。是這樣,仍困擾他。 他今天很沒心情。女老師發消息謝他幫忙搬重物,不回不禮貌,一慣有教養的,可今天怎么也不想回。 平日最感興趣的專業音樂討論會,怪了,這下全沒了心思。彈箏練習,撥一個音,手就再也沒動下去?;蚴亲x書?竟一個字也未看進去。 江漫睜眼閉眼全是他們在單元門下、昏濁光線下動情的親吻。 那個瞬間,他感到身體里有一股nongnong的腥氣。噴涌著,失控著,無法抑制。似有一匹惡狼,它粗鄙、狂暴、沒有人性,要將他奴役成野獸摧滅一切礙眼的東西。 江漫翻了一個身,想冷卻自己,便泡了杯茶她送那包。 沒再閑情賞茶潤杯,直接粗泡后大飲。 他躺回原位,心頭依然燥得慌。 × 沒她以前,他早規劃好了他的歸宿:一個沒家、四處修行的野人,隨波漂泊,吃百家飯。 她與他背對而行,要定下來的生活,說不想離開這城市。 江漫才意識到沒人能像他一樣輕易拋棄名利財金。 所以這小骨頭提分手,他沒立即挽留也不決斷。說冷靜了再談,說你想分就分。 他把主動權給她,心里無所謂,反正兩人終究會分。但仍舊不是滋味,便追出去找她。 看她開心得蹦跳,還將他拉黑。他冷冷地望著。 看她進超市買零食,江漫看了一分鐘,平淡地回家了。 回家再也沒去碰古箏,他坐在沙發上看著花瓶發呆,就感覺特別不舒服。 自己怎么像被遺棄的一方?他都已經盡力抑制了不適,迎合她對感情的需求擁抱、吻、親密。 幼時的陰影,成年人在他心里就不再圣潔,他搞不懂這些為什么要存在。平時他平靜,但最深處他依舊咬牙切齒。 他都為她妥協到這了。 底線一降再降,連她動他莖,即便惡心,他也不忍她失落,咬著齒強迫弱化心理。還好那東西會充血,八千多條背神經不是人嫌惡了就不亢奮,所以弄了很久終于勉強射出。真是折磨。 平時演出忙,只要空出休息時間,都是她的。也在偷偷學習別人男友怎么做,要哄她、要有禮物 他哪做錯了?江漫沒懂。 × 江漫看天花板想事太久,直至肚子響了。 他自己炒了一個白菜,吃兩口,發覺卻沒胃口。將碗筷洗了,早早洗漱就上了床。 側著身,又是一陣輕微的不耐煩 她居然先提分手,就因一個不起眼的白江? 哪說得通。她和別人才不清不楚。大抵是膩了,倦了。他沒那男的這么會發情、會討好、會黏她。你看她開心極了,都沒想過去找他,很快就跟姜人海勾搭上。他只她一個,還想過故意偶遇,想問個究竟 何必這樣? 靜下來。一個女性而已。 分手后兩天左右他便平復了。淡化,是他一貫的處理。 終歸兩人要背道而馳。早分也好,免得情濃,最后收不了場。 白河讓他啟程。所以,他搬走了,準備不再回來。 若不是余洲說些有的沒的 怎么就回來了 闔上眼,他眼前漸漸模糊。 × 這個夜,江漫夢見了那條狼。 狼用繩子牽著他,領到一個女人面前。 四肢爬行的他咧出牙齒,臉丑陋地擠成一團,沖那女人兇吠。狼興奮極了,就把繩子一松,他便瘋狂地沖向女人。 女人可憐地哭,他失去人性地通紅著眼撕咬、啃噬、生吞活剝。天空瞬間暗下來,地面血淋淋,她粉紅的血rou在他牙齒間咀嚼。 舔牙間,女人啃掉半張的臉忽然被他看見了路柔。 被他殺死了。 他錯愕地緩緩站起,他看到狼在荒yin地大笑。它瞳孔里是被野獸馴化了的他暴力、癲狂。 江漫一下驚醒了。他喘著重氣,抹汗,倒了一杯冷水,目光放空地大口大口咽下。 清早,他向校長提出離職。 剛來就要走?校長呆了。 他深深鞠躬:羅校長,對不起。這幾天我試了,但還是不適應做名教職工。辜負您的好意,很抱歉。 校長搖頭:江漫,你再好好想想。 并不多說,便繞過他走了。 遲鈍半秒,江漫重重吐出一口氣。校長辦公室有一面鏡子,無意間,他看了過去。 鏡中的男人優雅、知性,一副銀框眼鏡,秀潤的眉眼使他看上去穩重、柔和,臉色白凈。 緩緩,他摸上他的表情:無害、清淡。 怎么可能是野獸? 江漫決定再次離開,真的永遠不再回來了。他想,不要再為莫名其妙的事失掉自己。 回到酒店,他開始收拾行李,衣服一件件整潔地裝進去。 裝失憶,搞疏離,新戀愛。由她去吧。 再這樣,你會被她踩在腳下,任她使喚由她驅使,在受虐中愉悅。 這還是你? × 畢業那天,路柔穿上漂亮衣服,梳妝艷麗。不少男性對她起興趣。 說是舞會,但不會跳,只在一旁默默吃喝。晚會,還客演了一部舞臺劇,經典白雪公主。 她演小矮人。 晚會結束,劇組邀她吃飯,沒找到理由,去了。 經典項目KTV。喝醉的同齡女孩非要她去,路柔喝得也有點飄。 去!唱爛!她喊。 憑著酒勁,又要了一箱,喝了兩瓶。唱了首,跑音了。眾人哄笑鼓掌,她便咯咯笑起來。 又唱了首,途中,有人進來了。 葉麗說了聲抱歉來遲了。又從她身后走出一個人來,介紹說這是剛給我們舞臺劇鋼琴伴奏的江老師。 路柔遠遠看他一眼,就再也不唱了。 她在過道上接聽姜人海電話,說好,你來接我吧。剛掛下時,一轉頭,見江漫正在看她,手里燃著一支煙。 男性目光淡淡,有點陰郁。煙氣使他更冷淡了。 這種感覺令人微微生寒。她與他眼對眼,不明白他要做什么。這時葉麗出來了,問兩人怎么不進去唱歌? 接電話。一個說。 透氣。另一個說。 便都進去了,最后他們一個字都沒交流。 × 葉麗看江漫許久,問他:看什么? 江漫:沒。 葉麗看過去:路柔站在路邊,不時向左邊望,在等人。 她便說:等她男朋友呢。 他的聲音更低了:嗯。眼神仍沒挪開。 葉麗是他同事,對他有微妙的心思。第一次拿到江漫的入職檔案,被他的優異折服: 江漫,男,現年二十三歲,一米八九。擅古箏,會鋼琴、小提琴、琵琶、簫、塤等。 國家音樂廳主要演員,十四歲赴國際音樂節,獲得金獎。十六歲,全國古箏比賽少年組獲獨奏一等獎。其秋思音樂劇在全國二十多個大城市巡回演出,獨創的用二十多種東西方樂器翻演的天上人間引起極大轟動。 獎杯無數,又外貌俊得清冷,古裝如仙,在音樂界紅極。都將他當天上的人物,不食煙火不拉污垢。 畢業后,不去出名,不代言,卻隱匿了一年。 校長說,有名望的人,多半要遭它控制。江漫卻是個怪人。 葉麗看他分明的下頜角。精巧得很。 她倒覺得不怪,江漫是個忠于自己的人。隨心。 這類人高雅,所以也有點傲,一遇到斗爭,下頜就下意識抬高,故作姿態。不愿讓任何人看出他在害怕失去。 他突然出聲:姜人海。 葉麗回神,發現他已走到路柔對面不遠。 路柔皺眉,摟著姜人海手臂,頓了一聲:江老師,有事嗎? 四周從沒這么靜過,呼嘯而過的車聲也消失了。 江漫一笑:我 又合上了,一時他找不到要說什么。 這時,慢慢地,他左手抬起,看她肩上落了枯葉。 路柔下意識猛地拍開他,更摟緊了姜人海。她恨他不安分地來招惹她。 葉麗嚇呆了:路柔,你干嘛?不知道江老師左手有傷? 她一愣,看他:對不起。 江漫看了看被她緊緊摟著的姜人海,類似于一種保護的姿態。那兩只手臂,他用力看著,一雙眼低沉下去,下頜高起來。 沒關系。他淡然地說。 × 今天讓姜人海來接,是來分手。 她必須向他坦白,這一周,她無法進入狀態。 人是靠想象力去迷戀某個人。她承認戀上江漫,是總幻想他清心地琴棋書畫,而她卻對他黏膩地風花雪月。 她無解地喜歡江漫的冷、靜和沉郁,愛從這冷靜里偶然迸發出的對她的狂熱。 而不是別人隨時隨地對她狂熱。 每時每刻,姜人海巴不得黏著,不時索吻,對她亂摸。他說她是他女朋友后總忍不住。她的抵觸卻越來越重。 姜人海情欲需求大,像只大狗,渾身散發著濃郁的欲望。 但名叫江漫的人不會,他是養在銀色閣樓上的貓,總是得體、靜束。卻撩著她。沒有一個人能比江漫更接近她的想象力讓她上當。 很難聽,很真實。姜人海還不如能讓她下體濕潤。 路柔說完我們暫時分開,姜人海的臉色很難看。 像要打她,但最終嗤笑一聲:江漫回來了。我知道。 路柔不想糾纏什么,決定斷干凈,與姜人海不再相處。 她點頭,說嗯。 他很快轉身,說她喝醉了,明天再談。眼光里有嫌惡。 這一刻,她也討厭自己。 無意傷害他,繼續,也要傷他。路柔心想這他媽算個什么事啊。又去喝酒,今天打算喝到麻痹。 趴在酒桌上,她醉醉地想人要沒了感情,真不知道是幸,還是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