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的樣子，越臨近完結越想寫快些，反而寫不出。焦慮~~~~

☆、第六十六章

“他不敬天地鬼神,無非因為不曾受過天地眷顧?！?/br>
章惠山博士聞言，露出感興趣的表情。

“我初到倫敦，寄居在一間中餐館。那里有個女孩大概是他同鄉，她說他們那邊十村九空，不見青壯，只剩老弱。她向我形容饑餓的感受,講她偷渡的經歷?！?/br>
“那時我想，在我遇見他以前,在他筋疲力盡,被海浪沖上三角咀沙灘前,他有怎樣的人生？如何渡過那二十年？”

“是不是因為和饑餓,貧瘠對抗太久,所以急于掠奪占有？”

章惠山緩緩道：“當你和怪物搏斗時，小心，別讓自己也變成怪物?！?/br>
“當你凝望深淵足夠久，深淵也在回望你?！泵廊粜σ馕催_眼底，“我正是這個意思?！?/br>
“你呢？”章惠山問，“你和他對抗了這么久？”

美若怔愕。

許久后，沉寂中，她表情迷茫，猶疑道：“我？我不知道，我不確定?！?/br>
“或者你說的對，在對抗中，我也成為怪物?！彼?，“所以那年他找到我，我開槍射殺他，準備同歸于盡?！?/br>
“他沒有死，也沒有舉證我，只要求見一面?！泵廊粑鼩?，給自己力量?！澳菚r他未痊愈，坐輪椅進來，一件件脫衣裳。很慢，很辛苦，一滴滴汗沁出來，落在腿上。他給我看他的紋身?！?/br>
“他曾經那樣驕傲自得地展示他的紋身，他的龍頭，沒有人比他更豪氣。就那樣，被我一槍打爛?！?/br>
“他終于服輸低頭，他說承認失敗，愿意放手?！?/br>
“如我所愿?！覟槭裁磿菢与y過？”

章惠山關切地探身問：“要不要先休息下？”

美若搖頭。

“我從小懂得疼愛自己，不吃虧，不愿受多余的委屈，我懂得怎樣哄自己開心，也知道什么最適合我?！?/br>
“牛津那幾年的生活才是我最向往的。維恩是很好的人，他像圣瑪麗教堂的燭火，溫暖，平靜，安寧，散發恒定的光?！?/br>
章惠山輕聲問：“你后來愛上他？”

美若不答?！扒靶┨煊腥撕臀艺f，欲望即是向往。我渴望貼近維恩，像渴望一種救贖。維恩象征一種我從未擁有過的生活狀態?！?/br>
“你利用他擺脫過去?！?/br>
“是?！泵廊絷H眼，那場圣誕大雪，那把黑色大傘，那個熟悉的背影，一一在眼前重現，耳邊仿似回響起咖啡館老式牛鈴的叮咚聲，他一步步走向她，平靜表情掩不住眼底紛迭復雜的情緒。

“我主動吻維恩，好擺脫過去。我請他娶我，好擺脫過去?！?/br>
“詹小姐，”章惠山凝視她，“你對抗的不是別人，你對抗的是自己的心?！?/br>
她微笑點頭，有淚滑下面頰?！澳莻€人，他是那樣強大，充滿力量。在絕境里，曾經給過我一小束希望的火苗，讓我有過一絲幻想，他會保護我，關照我。他親手掐滅那希望，我也為天真付出昂貴代價?！?/br>
“曾經有那么一刻，我喜歡他，有那么一刻，我對他懷有期待。都道愛而不得是世上最苦的事，卻不知，愛而不能才真正令人絕望?！?/br>
譚笑已經轉出重癥室，大量失血讓她面孔青白，眼中失去往昔光彩。

美若滿心抱歉。

譚笑費力地綻開笑：“我不是為靳老板擋槍，實在是他動作太快，嚇到我。我以為他要對你做什么，上前一步想攔住他?！?/br>
“拖累了你?！?/br>
“好在沒死，否則我也憋屈死了，見了閻王爺該怎么訴苦？”

美若笑一笑，緊握她的手?！澳氵@樣豁達的好女子，閻王爺不忍心收去的，世間少了你，少一分姿采?！?/br>
“危難時見人心?！弊T笑嘆氣，“我一度以為靳老板只是執迷，現在相信，沒有誰是完全的十惡不赦?！?/br>
她有足夠的理由恨他，但總有那么一刻，令她猶疑。美若悵然失笑，她是砝碼混亂的天秤座。

她再次甩開靳正雷的人，與何昭德會面。

何昭德一臉鄭重。

美若問：“有發現？”

“申兆文的畫廊原本做游客生意，四年前他幼子尿毒癥，將畫廊抵押，半年后贖回。隨后不久，藝術品投資公司開業?！?/br>
美若屏息靜靜等下文。

“借錢給他周轉的是一間融資公司，注冊地址在觀塘一棟商業大廈，只有兩張辦公臺。融資公司注冊法人有黑社會背景，是和興一位香主?，F在有理由確信，申兆文從事不法交易，為和興洗黑錢?！?/br>
“還有呢？”

“還有意外收獲，申兆文賄賂其開戶銀行一位高級經理，通過他將部分資金以一般轉賬方式，轉匯離岸賬戶。ICAC已經正式介入?！?/br>
她點頭。

何昭德凝視她：“項莊舞劍意在沛公，阿若，你志在幕后那人？”

“多年前，你不是曾告誡我，小心他，以免走上我母親老路?！?/br>
“你還記得？”他干笑。又道，“有人想見你?！?/br>
美若眼帶疑問。

何昭德頗難啟齒?！熬湍壳八?，涉案金額巨大，廉署與警務處打算合作。商業罪案調查科，O記，毒品調查科，情報科，還有我們，將會成立聯合行動小組。兩位組長想見你?！?/br>
“與我何干？我知道的已經全部告訴了你?！?/br>
“你和他關系匪淺?！?/br>
“何處長，洗錢定罪后，最高量刑是十四年？”

何昭德點頭。

“有十四年夠了?！眽蛩疹櫰吖?，養大小美。

“既然做，就做到底。不釘死他，你睡覺安穩？”

——“阿若，想我死，記得一定要親手確認我的呼吸和心跳?！?/br>
——“小小姐，人活于世，有誰真正分得清是非善惡對錯？”

她雙手顫抖，握緊手中一杯茶。

再抬頭時，眼中堅定?！拔也幌胨?，他是我meimei的父親。你們想的話，自己用心努力?！泵廊袅嗥鹗执?，“還有約會，先走一步?！?/br>
與此同時，靳正雷揮手示意向他匯報美若行蹤的手下離開，陷入沉思。

“你不曾講訴過童年?！奔词故钦裁廊?，也所知寥寥。章惠山充滿好奇。

“童年？”靳正雷失神。又道，“那有什么好講的？我早已淡忘?！?/br>
章惠山鄭重道：“童年和少年經歷決定一個人成年后的社會屬性，社會環境和家庭等先天因素，與個體人格，個體行為相互作用相互滲透——”

靳正雷放聲大笑，打斷她的話：“章博士，我是你的客戶，并非你的研究對象?！?/br>
章惠山自省，她是基于專業目的和職業需要，還是想通過社會心理學的解釋，為面前這個男人的行為開脫？

她沉默。

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