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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過,人人戰戰兢兢等待最后審判,不如家破人亡大家輕松。自然而然,未有人有空去記溫玉生日,她叫阿珊煮一碗壽面,同自己說一句生日快樂,就算邁入十七歲,親愛的溫玉,壽星公,祝你長命百歲,大富大貴。話音落地,便有財神爺上門。徐千在忠烈祠巴士站遞給她一只粉紅色HelloKitty玩偶,叼著煙說:“D哥去之前吩咐我,他活著回來就算沒聽過,他不幸被人斬死,就送這只玩偶給你?!?/br>HelloKitty超重,沉甸甸趁手。徐千多說一句,“生日快樂?!?/br>溫玉將玩偶抱在胸前,淡淡點頭道:“多謝?!?/br>“你珍重?!?/br>“你也是——”仿佛十分熟悉,又仿佛轉身即忘。HelloKitty肚子里塞滿千元大鈔。這算什么?家屬撫恤金還是遺贈?陸顯陸顯,或許已隨海浪飄遠。這個冬天,最后一場雨落盡,袁珊妮的故事也終于落下帷幕。少女的愛情壯烈凄然,她站在世界對立面反抗人生。但老男人已猥瑣世故,習慣于怯弱窩囊。她逼他一起,狹窄尼桑車內燒炭自殺,但男人留戀人生,掙扎中回想,家中還有賢妻幼子,大好前程,他吃錯藥陪小meimei為情自殺?拼最后一絲力推開車門求救,袁珊妮卻已滿臉青紫,香消玉殞。重擊之下,袁太太徹底崩潰,袁先生還在靈堂苦苦支撐,面對吊唁人群或同情或鄙夷的臉孔,恍然如夢。而博達老師呢?他有妻有子,家庭美滿。老妻雖老,但好在還有完整生*殖*器,將就一點隨便用用也好。全市人都責罵他也無所謂,反正老妻不會離開他,博達先生養好身體,又可以換一座城市,換一份工作,裝一裝文學優雅,成熟體貼,學校里十幾二十歲后生仔怎么搶得過他?還可以找嫩得滴水的學生妹下手,不過這一次要小心,避開袁珊妮這樣扎手的“癡女”。愛情故事,千萬年如一,沒有新意。29西江舊夢星期天下午的執念,一顆糖融化舌尖的時間,家的故事迂回曲折,有些人不說再見已走遠。在這個異常溫暖的冬天,這座城已經沒有了陸顯的細微痕跡。或者這一切都起始于不應該,她不應該是溫玉,他也不應該是陸顯,更多的不應該是相遇的巧合,上帝的伏筆,令你看不見輪廓,猜不出結局。學校放假第一天,溫玉帶著獎學金回程。還未進家門就聽見女人們嗚嗚咽咽悲悲切切哭泣聲,邁出的腳步不由自主縮回,棕色小皮鞋后退再前進,因她無處可去,別無選擇,只能回去這一個嘈雜破裂的家。客廳似臺風過境,桌椅傢俬被拆卸完全,碗碟裝飾痛痛快快扔一地,外墻上有人拿紅油漆寫“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歪歪斜斜幾個字,一個“債”被拆成三份各自為政還寫不完全——少一橫,為難路過的強迫癥患者,要忍住糾錯沖動。傭人拿掃帚垃圾桶,為大太最愛的那一套玫瑰鑲金骨瓷碟收尸。大太歐玉芬穿淺綠色寬松旗袍坐長沙發上哭,手帕掩住口鼻,斷斷續續抽泣。二太靠在五姐溫晴肩上哭到天昏地暗日月無光,恨滿天神佛不長眼,本埠惡人千千萬,為何單單讓溫家敗落?又恨自己年少無知,居然為溫廣海三兩句話受騙,跑來低聲下氣做人家姨太太。大太紅著眼低喝,“你要是后悔,立刻拿上婚書去離婚!我絕不多說一句?!?/br>二太原先對大太還有幾分天生的畏懼,到這一刻也豁出去,反正她什么都不求,什么都求不得,哪還需要看正房臉色?“大太早不提晚不提,偏偏沒錢還債時提離婚,當我是白癡?一分錢不要就放過你們?想都不要想。這么多年青春損失費算下來,賠到你傾家蕩產哦!”大太一口氣出不來,堵在心口,差一點氣到吐血。人人的青春都值萬金,那她歐玉芬的呢?風過水,片刻就無痕?看二太同溫晴同仇敵愾氣勢,她便想念起不知流落在何處的親生女溫敏,又是一陣傷心。恰巧這時溫玉進門,少不了一頓責罵,陰陽怪氣,指桑罵槐,罵完才覺舒心。活該,誰讓她從賤*人肚子里爬出來,不必猜,百分百一樣賤格。而溫玉聳聳肩,沒所謂,她早已習慣,左耳進右耳出,當她自言自語,自說自話。上樓遇到被古惑仔嚇得面色慘敗的溫妍,溫玉隨口問:“怎么不見爹地?”溫妍上下牙齒磕磕碰碰,突發性口吃,“爹地被他們斬掉小指,call白車送醫院…………急救…………”“又欠多少外債?”“一百五十幾萬,大太跪在地上磕頭求情也沒人手軟…………好長一把西瓜刀…………那人有老虎紋身…………”不等她說完,溫玉一面低頭理她的存款單、現金、獲獎證明以及回鄉證,一面詢問她意見,“我看大太二太都沒心情過年,三太走后至今沒音訊,我兩個待在這里也是惹人嫌,阿姊,不如你同我一起回鄉?好久未見外婆外公,我都好想他們?!?/br>溫妍皺眉想一想,她與大學生男友近來好不容重修舊好,回大陸一走一個月,誰知道又會發生什么,年輕人愛情至上,一談到戀愛,身邊一切都要靠邊。她猶猶豫豫中開口,“我或許還有課外活動,不能…………”“OK,我明白。不為難你,我自己回去?!?/br>溫玉是行動派,做人做事干凈利落,話音未落已開始收拾行李財物,隨時準備出發。溫妍還要講廢話,“阿玉,你自己一個人,行不行???”溫玉心中莫名煩悶,懶得答她話。袁珊妮與陸顯的相繼離世,她急需離開這座傷心之城,它冷冰冰沒感情,一磚一瓦全憑鈔票與欲望堆砌,你殘忍它便堅不可摧,一旦動心動情,它便如琉璃易碎。誰要傻兮兮把夢想建在這座城上?我們只需要錢、錢、錢,以及更多的錢。等待,等待一夜暴富,等待命運顛覆。溫玉提著龐然大物一般的行李箱轉巴士再轉吉普車,在西江人流穿行的汽車站內落地時茫然無措,如同久未歸家的飄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