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概率

    F大，博學樓。

    某間教師臨時休息室外，葉梓桃捧著一盒草莓牛奶，挨著墻角一米多高的綠植蹲著。

    老葉，就不能再幫幫你的倒霉蛋嗎？就最后一次。葉梓桃垂著腦袋又嘬了口奶，含糊而熟練地對著手機嗲聲嗲氣。

    聽筒那頭環境嘈雜，傳來的聲音有些遮遮掩掩，桃桃啊，這件事你mama肯定不會同意我們這么辦的。

    那咱們就悄悄辦。

    可男人的聲音戛然而止，一道葉梓桃再熟悉不過的女聲重新入耳，葉梓桃，大學是你自己挑的，專業是你親手選的，既然已經到學校報道了，就給我老老實實上學，真要想換專業就乖乖聽學校的安排，反正這次你爸不幫你。

    葉梓挑撇嘴，聽是聽到了。

    是不幫，又不是幫不了。

    mama大人，就不能幫我開個小小的后門嗎？葉梓桃沒精打采地揪住自己打著卷兒的發尾。

    走常規流程轉專業意味著她要在數學系待上整整一年，那是整整1年365天21900個小時的痛苦折磨啊。

    你也說了是討厭，不是不會。反正我們這里沒有后門，你就在學校呆著，再給我打歪心思就別想進家門！

    好了好了老婆，別生氣，小心動了胎氣我這次肯定聽你的話，她再怎么撒嬌也不會幫她的。

    電話突然被掛斷。

    哼，不幫就不幫！葉梓桃倏地站了起來。

    她起身太快，蹲地又太久，腳麻得她全身的血管都像是過了電，手里的空牛奶盒子一下子沒拿穩，咕嚕嚕滾到了休息室的門口。

    同時，教師休息室緊閉的門突然被打開。

    葉梓桃扶著墻，半彎著腰敲打自己的小腿，視線隨著牛奶盒子移到門框底部。

    隨之出現在她視野里的，是一雙黑色男士皮鞋以及一段熨燙妥帖而干凈筆直的西裝褲腳。

    她腦海中電光火石般閃過來的時候看到的教師休息室五個大字。

    她翹著腳靠近牛奶瓶子的腳步頓住，葉梓桃二話沒說，直接就是一個標準九十度鞠躬，力度剛剛好讓她的衛衣帽子從背上轉移到遮蓋住她腦袋瓜子的位置。

    老師對不起，我不是在亂扔垃圾。葉梓桃把腦袋嚴嚴實實地埋在衛衣帽子里，垂著腦袋道歉，柔順的黑發自肩兩側披泄而下，發尾泛著有光澤的淡棕色。

    她迅速撿起地上的牛奶瓶，發覺自己也不應該在休息室外面接電話，很抱歉打擾到您休息，我先去上課了，老師再見！

    轉身把垃圾扔到一米開外的垃圾桶里，葉梓桃顧不上自己的腳心還麻得難受，逃難一般地跑開。

    葉梓桃的運動細胞不太發達，小跑到大教室門口也就幾十米的路程，她都有些岔氣。

    推開教室后門，她只看到偌大的階梯教室里，充斥著烏壓壓一片人，甚至連走道上也有好多個加座。葉梓桃從最后一排開始找人，但直到掃到第五排，才看到新認識的室友在向她揮手，而且是正中間的位置。

    顧予帆聽到后門被推開的聲音就下意識轉過了頭，幾乎是一瞬間，她就看到了葉梓桃。

    她穿著鮮亮跳動的黃色衛衣，踩著一雙黑色馬丁靴，衛衣帽子是皮卡丘黑黃相間的尖尖耳朵，一只耷拉著，一只半折著，無規律地隨著衛衣主人快速移動的腳步一跳一跳。

    葉梓桃很可愛，可愛得讓人心頭發軟的那種存在，就像是一只毛茸茸圓腦袋的短耳貓咪。

    葉梓桃費了老大力氣才擠到顧予帆身邊，把雙肩包往桌肚里一塞，喝了一大口水又順了順氣，才低低開口問，帆帆，我們怎么坐在第五排??？

    嗯，我也沒有想到大家都這么熱情，本來是想留第三排的位子，但來的時候只剩下四排以后的位置了。顧予帆翻開一本全新的筆記本，邊回答邊寫上概率論與數理統計這幾個字。

    葉梓桃不自然地眨巴眨巴圓眼睛，她以為大學里最后三排才是需要搶的寶座。

    呵呵，第五排就挺好的，視野也不比第三排差多少。

    只是她扛不住睡著了，可能會不太好。

    你放心，下次我們肯定能坐在第三排的。顧予帆心里暗暗盤算著下次要提前一小時來占座。

    葉梓桃隨口悻悻答了聲好，摸著保溫杯又喝了口水，然后發現自己根本沒帶筆記本，索性摸出了平板電腦放在桌上裝樣子。

    距離上課還有一會兒。

    葉梓桃趴在桌子上隨手滑著平板的界面，突然想起來什么，扭頭，帆寶，周三的選課你幫我選好不好，和你都選一樣的就行。

    從現在開始，她要把所有心思都放在這次要怎么撬動老爸上，反正都要轉系，選什么課對她來說都沒區別。

    當然可以啊。顧予帆頓了頓，只不過我這學期想多修掉點學分，選的課會多一些，要不要我幫你減掉兩節？

    葉梓桃手掌半托著下巴，話只聽了一半就歪著腦袋回，哎，我好像看到過一個帖子，咱們學校第一學期選的課都掉得挺厲害的，你想多修一點的話就要比你的預期學分再多選幾節課。

    這樣啊，我知道了，那你還和我一樣嗎？

    顧予帆話還沒有說起，上課鈴聲突兀地響起。

    葉梓桃挨著顧予帆的耳朵說，我的選課你就隨意，怎么開心怎么選。

    顧予帆點了點頭。

    葉梓桃剛剛無意間瞥到顧予帆在筆記本上寫的概率論什么亂七八糟的，一下子就覺得頭暈腦脹，更別提讓她盯著一大堆拗口的課程名做選擇了。

    反正她只知道她要是不能成功轉系，活著畢業的概率為零。

    上課了，把帽子拿下來吧。顧予帆輕聲提醒身邊的人，這黃色怪顯眼的。

    我都給忘了。葉梓桃拉下帽子，又拂了拂有些起靜電的細軟發絲。

    捋著捋著頭發，她突然想起剛剛在教師休息室門外的那個老師，她只看到西裝褲腿走了兩步，心臟就撲通撲通亂跳了三聲。

    還好她反應快，老師應該沒有看清楚她的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