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宛谷仙官

    宛谷不愧是傳說中的仙境，湖光山色，風光綺麗，令楚一心大開眼界。多年前，她意圖創造這樣的空中花園，還畫了一副草圖，取名為云笈，沒成想還沒創造出來就死于非命。如今也算是了卻一個心愿，不禁喟嘆嬴魚真是不滿足，生活在如此美麗的地方跑出去干嘛？

    楚一心緩緩行走，欣賞著宛谷的景色，不知不覺便走到了一處簡單的草屋，想必這就是南華仙人居住的地方。

    來者何人？一聲溫柔的聲音引起楚一心的注意，她推開木門走進。是個少年，看起來和燕回時差不多的年紀，相比于燕回時的意氣飛揚他顯得尤為柔順溫柔，頭頂是藍色發帶束起的發髻，余發散落下垂，白衣青衫，簡單隨性，一雙小鹿眼清澈懵懂，像個慈眉善目的小道士。少年正拿著一本棋譜下棋，他撇了楚一心一眼便繼續下棋。

    他大概是南華仙人的仙使吧！楚一心抱拳行禮，禮貌問好：通玄殿楚一心有要事求見南華仙人，煩請仙官通傳一聲。

    你來得不巧，仙人不在此處。少年落子的手先是一頓，隨后繼續下棋回答，并未抬頭瞧她一眼。

    仙人去往何處？

    游山玩水。

    那具體方向或地方呢？

    不知。

    仙人何時能歸？

    不知。

    仙官能否聯絡南華仙人？在下確有要事請求。

    楚一心的問題引得少年不滿，蹙起的眉頭顯露出他的不耐，將手中的棋子輕丟入盒中，關上書本，轉頭看她。這是他第一次正眼看楚一心，明明是晦澀的臉龐，卻顯露出一副高不可攀，難以接近的模樣，淡漠的眼神令她心中一緊。

    要事？有多重要？依舊是溫柔的嗓音，卻是另一種壓迫感。

    我的朋友因阻擋兇獸朱厭受了重傷，靈核受損，聽聞交梨火棗能夠修復靈核，特前來向南華仙人求交梨火棗。

    這就是你說的要事？

    他對我來說很重要！

    神將受傷乃是嘗試，靈核受損可以慢慢修復，非要交梨火棗？

    靈核受損，不知過多久才能恢復，同僚修煉大為長進，他只能眼巴巴看著，難免傷心。我朋友剛剛進入通玄殿，對靈力很在意，努力修煉法術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成為大將軍守護三界，如此赤子之心，耿耿忠心，希望仙官能成全。楚一心慷慨激昂的陳詞并未感動少年，他輕蔑一笑，話倒是說的漂亮，不知有幾份真心在里面！

    這人還真不好糊弄！

    交梨火棗可不能白拿！少年起身，整理衣裳。

    楚一心笑逐顏開，有什么要求仙官盡管提，只要我能做到。

    每日雞鳴時辰，你取來后山的清泉，澆灌這顆樹，記住，每日十桶水！一桶都不能少，直到這棵樹開花結果！還要采集新鮮的人參果喂養清泉里的嬴魚和長尾雞。其余時間聽我吩咐。

    就這么簡單？楚一心疑惑的看著他。

    少年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就這么簡單！

    沒問題，我一定完成。

    不就是打雜嗎？誰不會！接下來的時日，楚一心為自己輕狂的想法感到后悔。

    還不知仙官如何稱呼？

    無名無姓。

    少年給她安排房間居住。翌日寅時，楚一心被長尾雞鳴吵醒，她迷迷糊糊的拿著水桶走到后山，面前排列的極長且陡的階梯，她瞬間清醒。

    楚一心拍拍臉蛋，長呼直氣，不就是爬山么，難不倒我，就當是鍛煉身體了。

    她氣喘吁吁的到達清泉，嬴魚聽到聲響躲進清泉，偶爾幾只冒出頭來偷看。山壁上緩緩下流的小溪注入泉中，清澈見底。楚一心觀察四周，翠綠環繞，皆是難得一見的珍貴樹木，泉水里是一些未成形的幼小嬴魚，她提著裝滿水的木桶下山，前幾次健步如飛，漸漸的楚一心行動變緩，腿腳疲憊顫抖。

    倒完第七桶，楚一心重重的放下木桶，擦著臉龐的汗，叉腰不滿的嘀咕，靠！他故意整我吧，讓我給他打雜？

    楚一心眼咕嚕一轉，他又不知道我給樹澆了幾桶水，我干嘛這么老實！嘁！

    隨后她踢倒木桶，拍拍衣衫的灰塵，去采人參果。

    拿人參果喂嬴魚，真夠奢侈的！千年前，身為神界將軍，齊光在誅伐魔界的戰役中一戰成名，但也受了重傷，太微賜予她許多名貴藥材，幫助她恢復體力，其中就有人參果。

    走了這么久，怎么一個人參果也沒看到，難道在騙我？

    不知不覺她走到樹林深處，瞧見一顆巨大的棪樹，看這尺寸得有上千年。

    人參果！棪樹周圍有許多綠油油的大葉子，楚一心走近伸手去拔，人參果猛地從土里蹦出來，快速奔跑。

    臥槽，還是活的??！她目瞪口呆，這果子兩個小短腿跑的還挺快，她抓取周圍的人參果，它們反應極快，紛紛蹦出來到處亂竄。

    楚一心不得不四處奔跑，摔倒在地。她重錘草地，氣憤不已，哼！我就知道那小子沒安好心！

    過了幾個時辰，她灰頭土臉的抓著幾個人參果回到木屋。少年正在給園內的花兒澆水，這些花骨朵瞬間變成透明，昨日她并未注意到這些冰魁蓮。

    少年側頭打量她，事情做完了？

    她嘟嘴不悅，臭小子，專挑簡單的事做，把難搞的事情給我干，哼！

    做完了。

    真的？

    真的！

    看來你那位朋友對你好像不是很重視，否則怎會挑十桶水都完不成呢？

    楚一心皺眉，死不承認，我是挑的十桶水??！

    少年眼神微瞇，莫名的壓迫感令楚一心喘不過氣來，撒謊可不是好孩子哦！

    霎時她眼前一白，手腳不得動彈，一只無形的手直擊肩膀，她倒下落入泉水之中，眼前漂浮著許多嬴魚，它們包圍著她，撕咬爭奪手中的人參果，難免咬傷她的手，楚一心感覺自己的衣衫在被撕碎，隨即掙扎著出水，卻怎么也出不來。

    你知錯嗎？

    我錯了！救命！救我！溺水的感覺令她十分難受，腦海中大聲呼救。

    咳咳咳！她瞬間睜眼，仰頭咳嗽。環顧四周，自己正躺在地上，少年居高臨下的看著她，把剩下的三桶水倒完。

    好強的幻術，這樣身臨其境的窒息感令她難以抵擋，即便是有齊光的力量也不一定能破除，他究竟是誰？

    倒完三桶水，楚一心嫌棄自己身上的汗臭味，便脫下外衣在泉水中洗澡，她抱臂思考，他是怎么知道我偷懶的？

    突然她感覺下身的內襯在動，竟是一條嬴魚在拉扯，她抓住嬴魚，指著它罵，臭魚，你敢咬我！

    嬴魚掙扎著擺動尾巴，隨即向她吐著舌頭挑釁。

    哈！你竟敢挑釁我，看姑奶奶不把你做成糖醋魚！仔細想想，她懷疑道，我說那臭小子怎么知道我偷懶，該不會是你告狀的吧！

    嬴魚依舊一副不屑的模樣，吐著舌頭，泉水中的嬴魚向她吐水，楚一心捂住眼睛，放開嬴魚。

    你別跑！

    此時嬴魚跑向正走來的少年，她起身追趕，眼睛有些模糊，腳底一滑撲倒在他身上。少年無意識的摟住她纖細的腰肢，細嫩的皮膚和胸前的柔軟令他微怔。

    嬴魚一驚，害怕的躲進泉水。

    楚一心抬頭，看見少年不悅的神情，告狀道：喂，你怎么喂的這些臭魚，凈知道欺負人？

    誰讓你在它們的泉水中洗澡！起來！

    我褻衣要掉了，怎么起？

    他快速閉眼，楚一心近距離欣賞了一下少年精致的美顏，隨即起身。

    給！少年將自己的外衣脫下，讓她穿好。

    謝啦！楚一心大方的收下。

    幾日的相處，楚一心除了身體上的疲憊，精神上也受到摧殘。

    你說你這么年輕，怎么整日做這些無趣的事情！她托腮，隨意的下棋。少年除了下棋，看書，便是畫畫寫字，老成的厲害，實在不像個少年。

    你輸了！

    已經不知道輸了多少把，她都習慣了。

    什么樣的事情算作有趣？

    神界的小仙官都在努力修煉，想成為人人敬仰的上神！你就甘心待在這，陪一個老神仙得過且過？就沒點志向？

    天庭規矩太多，我看不慣那些束縛人欲自由的天條，索性不去。少年莞爾一笑，眼神平淡如水。

    沒想到還是個同類，楚一心倒是有拉攏的想法。

    既然看不慣，為什么不打破？不斗爭呢？

    少年抬眸，看著女孩眼中閃閃的光芒，停下手中下棋的動作，如何打破？

    簡單啊，成了規矩的制定者，不就能掙脫束縛。

    你知道南華為什么拒絕接任天帝嗎？

    楚一心搖搖頭。因為他知道就算成為天帝也有無可奈何的事，也有無法改變的事實。世人皆以為天帝掌管世界萬物，無拘無束，呵，天真！天條非天帝所定，它實則是萬物的起源，萬物的法則，不可違背！

    你都沒努力過，怎知不可更改？

    萬一失敗了？

    我沒想過失敗，我想的只有成功！

    倒是有趣！少年對楚一心另眼相待，你飛升時間不長，怎對天條有如此大的意見？

    楚一心緊握的拳頭松開，思考片刻。

    你聽過齊光真君的故事嗎？

    略有耳聞。

    那你怎么看她？

    不熟，不做評價。

    天條是為了約束神仙，那么為什么沒有天條保護神仙？僅僅因為是神，所以不需要被保護？既有地府懲罰惡人，為何齊光屠城卻被眾神唾棄？明明她殺得都是該下地獄的惡人？她錯在何處？

    瞧她滿腔怒火，少年搖頭嘆息，緩緩道來，你以為他們不明白嗎？但他們懦弱盲目，眾神不敢沖破被天條束縛的枷鎖，所以選擇做沉默的旁觀者，他們害怕失去世人的追崇，所以選擇盲目庇佑。齊光真君錯就錯在她違背了神愛世人的法則！

    呵！神愛世人！你這么認為嗎？

    不，不是所有神都愛眾生！

    既不能得到所有神的認同，這樣的法則還有存在的必要嗎？

    當然！若沒有這條法則，神界就失去存在的意義。少年目光炯炯，堅定的說：所以天條不可推翻，但可修改！

    少年的話如同撥開云霧的月光，楚一心如夢初醒。是了，她將所有的罪歸咎于太微和該死天條，如今看來天條不能廢，但有一點，太微必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