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不敢與不顧

    十點。

    寬闊的杜家大宅里，安靜得沒有一點聲音。

    半個樓層都熄了燈，從喧囂陷入沉寂。

    杜嘉麟將韓素瀾哄睡，信步走到書房，艾子言已經等在那里。

    他坐在一張靠墻的鹿皮椅上，手里拿著一份文件在讀。聽見開門的聲音，艾子言抬起頭，看見是杜嘉麟，他將文件放在旁邊的小幾上，隨手摘下眼鏡，壓在文件上。

    杜嘉麟關上房門，幾步走到他旁邊，往椅子上一躺，呼出一口氣。

    他揉了揉眉心，俊朗的五官稍稍柔和了一些，骨子里的高傲卻仍然從深邃的眼窩中露出來。

    你和小瀾是怎么回事？

    也只有熟悉他的艾子言和韓素瀾，才能免受那份戾氣的傷害，安然自若地呆在他身邊。

    沒什么。

    艾子言說。

    杜嘉麟皺起眉，涼涼地說道：一開始，可是你自己放棄的。

    你也知道，那不是真心。艾子言平靜地答道，小瀾當時的狀態太差了，她需要一個類似哥哥的人。

    想到那時候，杜嘉麟的氣勢明顯弱下去：不管怎樣，你已經決定做一個哥哥了。

    我以為自己能控制住。但我錯了。艾子言苦笑一聲，坦白：以后會怎么樣，我也說不準，但我可以向你保證，絕不會因為她和你反目成仇。

    你這話說得，一點可信度都沒有。既然到了這個地步，杜嘉麟索性也把話說開，我是絕對不可能放手的。

    艾子言無所謂地笑笑：你可管不住小瀾的心。

    她愛我，她親口告訴我的！杜嘉麟俊眉倒豎，高聲道。

    艾子言不說話，只是平靜地注視著杜嘉麟，一雙眼銳利得仿佛能看進他心里。

    杜嘉麟抿著唇，慢慢彎下腰，從坐直變成躺靠在椅背上。他煩躁地捏捏眉心，問道：你們倆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艾子言說，說實話，小瀾現在的心事我也猜不透。但我有種感覺你也有吧？然后才來找我。

    杜嘉麟默然不語。

    艾子言嘆了口氣。

    我真的不知道我還能忍多久。你知道，我一直都很愛她。

    杜嘉麟抬眉看了他一眼，火色的瞳仁中情緒翻涌，最終卻被他壓下，把千言萬語吞進肚子里。

    艾子言繼續說道：最開始是覺得，她年紀太小了，有些話不適合當時就說。我本想過兩年就向她表白，沒想到你會出手那么早，更沒想到小瀾會害怕男人。只是一時的決策失誤，居然就失去了機會

    抱歉。杜嘉麟略顯生澀地說，當時沒想到你。

    艾子言搖搖頭。

    都是過去的事了。

    他悵然地呼出一口氣：我都已經做好這樣過一輩子的準備了但我沒想到，小瀾竟然不愛你。

    杜嘉麟攸地抬起頭，目光逼視著艾子言的臉：你別以為我不會揍你！

    別騙自己了，阿麟。艾子言沉聲說，身上的氣勢比起他竟然絲毫不弱，是個人都能看出來，小瀾的心不在你身上。

    是個人都能看出來，小瀾有多愛我。杜嘉麟沉下臉，你管不住自己就直說，別拿小瀾當借口。

    是嗎？她很愛你？艾子言寸步不讓地懟回去，那她為什么要和我出去玩？為什么要主動挽我的胳膊？為什么要和我去鬼屋，在黑暗里親我的臉？

    杜嘉麟震驚地睜大了眼睛。

    她親你了？

    我沒有看到，也可能不是親，因為只是靠得很近，我能感覺到她的呼吸落到我臉上。艾子言說，所以，要說她愛我，我也沒有證據，可能這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

    杜嘉麟默然。

    一室寂靜，只有墻面上的機械表，咔噠咔噠不停轉動的聲音。

    良久，才有人苦澀地開口。

    她說她為了我能順利繼承杜家，放棄了很多。她對我說早安晚安，拉著我的手撒嬌的時候，眼睛那么亮，我以為她是喜歡我的你知道嗎，她甚至都不抗拒我的觸碰，明明之前連個吻都惡心，現在居然，居然會主動幫我口

    他疲憊地捂住臉。

    我不知道。我能感覺到她的愛，可她為什么要主動牽你的手？她不可能沒發現你是主動保持距離的，為什么她還要

    艾子言站起身，拍拍他的肩膀。

    和小瀾開誠布公地談談吧。

    杜嘉麟搖搖頭。他將臉埋在手心許久，才幽幽地說道：我再想想。

    他向來是雷厲風行的，為了一個女人踟躕不前，這還是第一次。

    她不愛他。

    只是想想，他就已經心痛難忍，又怎么敢去求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