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復學

    在家待了幾天后，兄妹倆跟著外公一起去親戚家拜年。

    顧涼和顧曜從小跟著外公長大，跟林靜娘家這邊的親戚走得近些，對爺爺那邊的親戚并不熟悉。顧涼以前聽外公提起過，顧家旺與父親的關系并不好。顧家一共三兄弟，顧家旺排行老二，分家時他分到的地是最少的，與林靜結婚之后他也從未來看過他們。父子倆的關系很僵，直到顧家旺去世也沒有和好。

    顧涼和顧曜從來都沒見過爺爺，對方好像也不知道他們的存在似的，從未遞出過關心。

    外公帶著兄妹倆去大舅家吃了頓飯。

    飯桌上，他們說起顧家旺和林靜，氣氛又變得沉重起來了。

    大舅說：天降橫禍啊，怎么偏偏就落到二妹身上了。

    大舅嬸是個軟性子，眼睛里不禁帶了些淚水，說道：可憐了兩個孩子，這么小喲！

    顧曜抓緊顧涼的手，低著頭不說話，也有些想哭了。

    大舅問起顧涼的學習，顧涼說：輟學了，沒讀。

    他們夫妻倆一驚，急急追問道：怎么不讀了呢？你不是拿到了錄取通知書嗎？

    顧涼神色淡淡的，完全是以成年人的身份同他們說話了，他說：家里負擔不起我和meimei兩個人的花銷，所以我就不讀了。

    大舅嬸哎喲叫了一聲，罵道：造孽??！這都是些什么事！

    她看看自家不爭氣的兒子，又罵道：你看看你，有條件讀書還不認真學!

    林朝陽比顧涼大一歲，他去年沒考上高中，又復讀了一年。

    他在家里被罵習慣了，心里一點感覺都沒有。每年他都要被父母拿來和顧涼比較，以前還頂幾句嘴挨一頓打，現在已經學乖了，他悠哉地吃著自己的飯，只當沒聽見。對于顧家發生的事，他沒有一點感覺，反而還有些幸災樂禍，讀書再厲害怎么樣？還不是出去打工了。

    林朝陽又說出那句說過無數次的話：你那么喜歡顧涼，你叫他給你當兒子唄。

    沒曾想，他說出這句話之后，他爸沉思了一會之后，居然說：我看也不是不行。

    眾人皆是一愣，大舅嬸扭頭看他，見他一臉嚴肅，不像是在開玩笑的樣子，問道：什么意思？

    大舅說：反正這小子也不是讀書的料，不如讓顧涼去上學，把他認成我們的干兒子。

    顧曜驚喜地抬起頭，低沉的情緒頓時消散了。哥哥可以去上學了?

    顧涼的內心一震，喜悅和擔憂一同涌上心頭，他問：meimei也要上學的。

    大舅爽快地說：那就把顧曜也認成干女兒。

    顧涼被這巨大的喜悅砸中，有些不可置信。他的嘴角忍不住揚起笑容來，如果能有機會讀書，那是最好不過的了。

    外公也不禁面露喜色，他問：你們倆是認真的？這可不是小事。

    大舅說：既然都說出口了，便做不得假。

    大舅嬸還有些猶豫的樣子，但是在大舅的目光示意下沒有出聲反駁。

    林朝陽愣愣地舉著筷子，想不到自己隨口說出的話竟然成真了。他頓時吃不下飯了，這是什么意思？把顧涼認成干兒子，那以后豈不是要跟他分家產了。

    他把筷子一扔，說：不行，我不同意。

    大舅冷著臉說：你不是經常提嗎，我看你樂意得很。別說了，這件事沒有你插嘴的份。

    林朝陽氣得把碗扔在地上，發出清脆尖銳的聲音。他飯也不吃了，吭哧吭哧地回了自己的房間。

    顧涼有點尷尬，但他也不知道說什么，這事的根源在他身上。害得別人父子倆鬧矛盾，他也只能在旁邊看著。

    顧涼和顧曜走了以后，大舅嬸立馬揪著自家老公問：你真的決定好了？我們家有那個能力嗎，自己的兒子都還沒管好呢，還能去管別人家的孩子？

    大舅點了一根煙，吸了一口之后緩緩地說：我當然是仔細想過的。你好好想想，看朝陽那個樣子復讀也是考不上的。顧涼和顧曜學習都好，以后肯定是能上大學的，長遠來看，這是一筆劃算的投資啊。再說，他們兄妹倆吃得苦，不用我們多cao什么心，也是記得恩情的。今天扶他們一把，他們念在心里，以后的報答只會多不會少。你不想多兩個人來孝敬你，林朝陽指望得了嗎？指不定他以后還要仰仗顧涼呢。

    他頓了一會，又說道:這兩個孩子確實可憐，看著他們這樣，我也有些不忍心。

    這話說中大舅嬸的心里去了。她是一個樸實簡單的農村婦女，不管自家二字再怎么渾，她也是護的。但是，她也不忍心看著這樣好的兩個孩子受苦，因此心里很糾結。

    她擔憂地說：道理我都懂，但是咱家經濟負擔得了嗎？這也不是小數目啊。

    大舅吐出煙圈，沉著地說：大不了我們倆再辛苦點。有付出才有回報。

    于是，這件事就這么定下來了。

    顧涼辭去了工作，重新穿起校服，和林朝陽一起復讀初三。

    他和meimei一起搬進了大舅家，正式成為他們的干兒子干女兒。

    林朝陽和他們住在一起，每天抬頭不見低頭見，從未給過他們好臉色。顧曜很害怕他，不敢同他說話。顧涼安撫meimei，讓她別在意，好好讀書便是。

    大舅家只有三個房間，因此，顧涼和顧曜依舊睡在一起.

    大舅嬸起先是不同意的，畢竟顧曜已經大了，男女有別，不應該再和顧涼一起睡。但是，家里也沒有多的房間，顧曜跟他們一塊睡也不太合適。最后顧涼勸服了她，說沒關系，meimei從小都是跟他一起睡的，再說等他考上高中就要去住校了，到時候家里就會空出房間?，F在這一年就湊合一下。大舅嬸聽了也只好同意了。

    顧曜開心極了，哥哥能去上學，她比他還要開心。她是最希望哥哥去上學的人，如今夢想成真，她睡覺都帶著笑容。

    只有林朝陽不開心。

    他因為顧家兄妹的侵入而產生了危機感。

    看著自己的父母把別人家的孩子當親生的一樣，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好像他變成了一個外人，那那兩個才是主人似的。

    他更加不想上學了，每天跟著林晨光一起逃課逃學，林晨光聽了他說的這件事，一拍大腿，惡狠狠地說：這兩個人臉皮也是夠厚的，竟然真的好意思在別人家蹭吃蹭住，我看他們現在吃你家的、住你家的，以后就要跟你爭財產了。

    他從小被他媽教育得心胸狹隘、自私自利，總把人往壞處想，還學到了他媽的那一張尖利嘴皮，把林朝陽鼓動得現在就想拿把刀出去把那兩個外來人趕走.

    林朝陽問他：那我該怎么辦，我爸媽現在被他們倆哄得團團轉，根本不聽我的。

    林晨光陰惻惻地笑了一下，像條吐著信子的毒蛇一般，他湊到林朝陽耳邊說：顧涼不是要去縣里讀高中嗎，他跑得了，他meimei可跑不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