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
山上
春枝這一覺睡到了晚上。等她慢悠悠下了床,到樓下,屋子里已經沒人了。春枝叫了兩聲程逸文,沒有回應。不過桌子上倒是放了晚飯。春枝不急著找人,她對這地方壓根不熟,如果盲目出去找,可能先把自己丟了。于是她坐下來把飯吃了,然后捧著碗去廚房洗。 結果碗洗了一半,門口就穿來細細簌簌的聲音。春枝濕著一雙手出去看,看見程逸文正坐在桌子邊上刮鞋子上的泥。他身上的衣服也沾了不少泥點子。 看這副情境,春枝就知道他上山了。 程逸文轉過頭來看了一眼春枝,抿著唇沒說話。他把鞋子刮掉大半的泥,就自顧自上樓去了。春枝走回去洗碗,洗完了,也鎖了門,回到樓上去。衛生間傳來不停歇的水聲。春枝過去一看,程逸文正在水池邊洗他那件沾了泥點子的衣服。 春枝靠著門邊,看程逸文不太熟練地洗衣:你為什么要上山? 程逸文沒有說話。就在春枝以為自己得不到答案的時候,程逸文出聲了:去見一個人。 春枝覺得程逸文是在搪塞自己,也不想討個沒趣,就走開了。 大約是下午和傍晚睡太多了,早上四點多春枝就醒了。春枝迷迷糊糊地揉著眼睛開門,看到衛生間門口一大塊黑影,嚇了一跳,往后退了一小步,撞到門框上:程逸文? 程逸文嗯了一聲,回頭看了一眼春枝:怎么這么早就醒了? 之前睡多了。春枝走過去,看見衛生間里掛著那件潮濕的衣服。 你在等衣服干嗎?春枝問。 程逸文點了點頭。 沉默再一次蔓延開。春枝去樓下找了一杯水,再次回到樓上的時候,程逸文仍然是那個姿勢站著。 今天就要回去了。睡會吧。 程逸文沒有任何反應。春枝見勸不動,就打算回去嘗試繼續睡了。就在這時,程逸文開口說話了:我去山上見了一個人。 他很早就死了。他比我大一歲,對山上的一切都很熟悉。那天下雨,他沒留神,一下子滑下去了。 他們把他葬在山上。這么多年,大家好像都把他忘記了。 我只是想去看看他。 那李阿姨春枝猶豫著要不要繼續說。 那天我和他一起上的山。他滑下去了以后,我淋了雨,又受了驚嚇,回家就發了高燒。 原來是這樣。春枝在心里想。 程逸文說:所以我說去見一個人,不是隨便找個理由敷衍你。 我不會告訴李阿姨的。其實你也不用解釋。春枝想到程逸文在這里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你該不會一夜都沒睡吧? 程逸文很輕的嗯了一聲。 去睡一會吧。等下還要坐車,睡不好的。 睡不著。程逸文側頭看了眼春枝,你去睡吧。 那過會再見了。春枝說完,就回自己房間里去了,把自己往床上一倒。但是在床上翻了兩個身,她也睡不著了。她壓根不知道程逸文小時候發生過這樣的事。畢竟,程逸文這個人看起來不像是那么在意感情。 春枝想,回去了以后偷偷問一問。 第二天,小叔的車把兩個人接上了,載回了大院。一路上,程逸文一直閉目養神。小叔回頭看了程逸文兩眼,卻沒有多說什么。兩個人下了車也沒說話,各自回家。 封月涵見了春枝,問了她這幾日過得怎么樣。春枝說了集市上的趣事,便問起程逸文的事:程逸文他小時候生過什么病嗎? 封月涵正在把春枝的臟衣服往洗衣機里放:小孩子哪有不生病的,生的病可多了。 有什么特別嚴重的病嗎?春枝追問。 也許有過一兩次吧。你問這個做什么? 那我小時候有生過什么特別嚴重的病嗎? 肺炎吧。你小時候要么不病,要病就病大的。封月涵直起腰,仿佛在回憶,我怎么記得你得過兩次肺炎? 我不記得了。 你哪能記得啊。有一回你病得人都在說糊話。封月涵看著春枝,想起來了重要的事:今天晚上院里幾家一起吃飯,慶祝慶祝你和逸文考完試了。我只顧著你回來了,差點忘記跟你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