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累
心累
黎青青氣怒交加,若他不是這般笑瞇瞇的解釋說不準她還會信兩分,可那表情分明就是故意為之。 難道他不怕自己告訴周文笙嗎? 黎青青第一次遭遇這種事,氣惱憤怒又慌亂,根本不知該如何應對,扭頭便往家里奔去。 修繕石板路的匠人告訴孟云壑外面的路好了,孟云壑出門查看,卻見一道清麗人影匆匆掠過,她的頷首微低,眼中卻分明有一點水光縈繞。 她在哭! 理智探出苗頭前,孟云壑已伸出手扯住了她的手腕。 孟云壑的手勁兒極大,這會兒又被她在哭的情緒左右著,一點也不知輕重。黎青青腕上一痛,好似被鐵鉗擰住一般生生拽住了步子。先前被李殷猥褻,又忽然被一個男子抓住手臂,這下更是受驚不已,宛如一只戰戰兢兢的小兔子,看向孟云壑的表情憤惱而厭惡。 重生以來,孟云壑還從未在她的臉上看到過如此神情,與前世竟重疊起來,叫他脊背一僵,手被燙到似的猛然松開。 黎青青不再看他,轉身往自家院子里去,孟云壑追出一步,卻在看到那周宅的木牌時頓住了腳步。 他想將她抱在懷中安撫,想為她擦去眼淚,想把惹她難過的人統統碎尸萬段。 但他現在只能在一墻之隔束手無策,真是該死! 門咣當被孟云壑推開,背著光,他眼中滿是陰鷙狠戾,口中忽然呼出一個哨子,沒過多久,面前便跪著一人。 說! 跪在地上的暗衛將方才街邊發生的情景講出,話音還未落,心窩就挨了一腳。 你是死人么?孟云壑豁然起身,想起她剛才的表情,心便揪在一團亂絞。 暗衛心知規矩,低頭道:屬下知罪。 孟云壑死盯著他,胸前起伏幾瞬才漸漸平復,再有下次 屬下自領死罪。 下去。 周文慧和袁氏見黎青青忽然推門而入,手上卻什么也沒拿,心中納罕,可還沒等問,又瞥見她的表情不太正常,似是受了什么委屈般嘴角極力繃著,眼睛也紅紅,看見她們兩個也無話,徑自往里屋去了。 周文慧看了袁氏一眼,袁氏大感兒媳在女兒跟前丟人,正要跟進屋里去訓斥她,又被周文慧拉住了。 娘,何必與她一般見識。周文慧越發覺得黎青青小家子氣上不得臺面:您可是舉人的娘親,若是文笙再進一步,您可就是老夫人了,將來說不準,還要誥命加身的,往后可要端出夫人的架子來,這言行舉止啊都是講究,沒得叫別人看輕了去。教訓兒媳也得顧及著臉面,別叫人當您是惡婆婆呢。 袁氏被她捧地飄飄欲飛,不住地點頭:你說的不錯。說完又看著她老懷安慰:你嫁過去這幾年倒是長進許多,娘以后還得仰仗你呢。 周文慧搖頭:我的娘哎,咱們日后可都得仰仗文笙呢。 被周家女人們寄予厚望的周文笙此時卻并不在書院。 他告了假,然后隨喬業去見識何為日進斗金。 喬業并沒有誘惑他參與,反而是勸他不必如此,自己大可以借一些銀錢給他,但周文笙實在是好奇,他每日里教書,晚上有時還要批閱學生的卷軸,這般一月才得一兩銀子,究竟如何cao作才能一日賺得千兩白銀,這讓他好奇且震動。 于是喬業領著他來到一處賭場,周文笙怕被人認出,還特意讓喬業幫他喬裝打扮了一番,干凈的下巴上貼了絡腮胡,乍一瞅,誰也認不這人會是周文笙。 周文笙在喬業身后跟著,看他跟附近埋的線人互相打配合,隨即開始壓大壓小,然后手中的一兩銀子在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內就變做了一百兩。 周圍人聲鼎沸,氣氛高漲,叫人的心跳也隨著那骰子的搖動變做陣前擂鼓,咚咚咚,大、小、小、大,拋開一切煩惱憂愁,將所有心魂盡數付諸在這方寸之間,每次開骰之前,周文笙都有一種窒息感,再隨著那壓中的結果而獲得宛如新生般的極大愉悅和興奮,是前所未有的刺激! 所以,當喬業問他要兩百文錢說要讓他玩一玩兒的時候,周文笙不過短暫的猶豫就答應了。 兩百文而已,輸了便輸了。 周文笙不知道,大多踏入賭場的人一開始都是這個心態。 一點小錢玩玩而已。 因著這次用的是周文笙自個兒的錢,他比頭一次還要專注,而這種專注給他帶來的則是翻倍的快樂。 周文笙沉迷其中,這種喧囂熱烈和未知審判般在生死之間游走的快感,是他從未體會過的。 以至于當他那兩百文賺到七十兩的時候,他甚至有點忘了其間的過程。 怎么就賺了七十兩呢?? 周文笙看著店家給他結的錢,整個人驚呆了。 黎青青在里屋里坐著,拿帕子擦眼淚,聽到李殷進門,更是不愿意出去。 她在想要不要告訴周文笙,但這想法不過在腦子里漂了一陣就沉下去了。 周文笙的性子她了解,告訴他無非是兩個結果,與李殷家中鬧得不可開交,或是老死不相往來,但無論哪一種,都不會叫李殷受到該有的懲罰。 黎青青聽著李殷在院子里的高談闊論,那語調浮夸又囂張,似是想說與誰聽一般講著要如何如何幫周家重新布置這小院,又不爭氣的留下眼淚來。 這人實是可恨,偏她卻不能將他怎樣。 直到李殷夫婦離開,黎青青都沒露面。 為此,袁氏將她好一頓數落。 外嫁女兒攜夫君回門,家里的媳婦躲著不見面是怎么回事。 袁氏想起李殷聽到黎青青身子不舒服沒法出來的托辭時的不贊同表情,就覺得面上無光。 把人在院子里晾著,你倒好,自個兒倒頭睡了,我倒想去找親家母問問,你在家中她便是如此教你的嗎? 黎青青本不欲與袁氏起爭執,聽她牽扯母親,才忍不住停下手上的繡活反駁道:您有教誨媳婦不敢不聽,只是不要攀扯不想干的人。 袁氏沒想到黎青青竟然敢跟她頂嘴,連聲道:好哇好哇,你真是翅膀硬了,是以為我兒對你撇不開手是吧?我告訴你,真到了那一天,文笙也只會選他老娘,不會要你! 昨日夜里被周文笙冷待,今天又叫李殷猥褻,黎青青本就心累不已,她不愛計較,也沒什么大志向和遠見卓識,連受了委屈也不過是想自個兒尋個清凈地方熬過去罷了,為何連這點愿望都不能滿足她。 黎青青聽著袁氏叫嚷出她心底的想法,忽然冷笑一聲:那我便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