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向明月
心向明月
等裴少游處理好本職公務，再抽身去拜訪已經搬來湯沐邑暫住的梁氏姐弟時，已經是三天之后了。短短三日，已經發生了不少事情。譬如面圣之后第二日，小世子就因為積勞成疾病倒了，一切事宜皆有他的那位「名震天下」的jiejie梁鳶代為出面處理。 一個臭名昭著的妖女，竟有臉拋頭露面，還做得是這些男人做的事成何體統！ 每個前來拜訪楚世子卻見到了一個女人后的使臣都這樣想，誰知這妖女好不伶牙俐齒，若正兒八經議事或是拉攏，她彬彬有禮，若是見了她便不忘了來由，出言譏諷或者是冷嘲熱諷，她也不慣著，幾句就罵得對方理屈詞窮，落荒而逃，回去了又不甘心，背地里又罵她是毒婦。 雖說裴少游對梁鳶是何種性子有些了解，不過在廳中等了一會兒，見到滿風春風的她，還是小小的震驚了一下。 原本想說的那句「近來如何」也哽在了喉間。 顯然，她非常好。好到不需要任何問候。 梁鳶神采飛揚，穿了一身嶄新的黛紫裙裳，高綰了一個堆云髻。大抵是近來總是會客，所以帶著妝，畫過的眉眼更深刻，唇也是嬌艷的紅。無怪都說她是妖女，實在攝人心魂。她坐在在一旁，沖他笑：忙么？我訂了鳳來閣的飯菜，過一會兒就送過來，不忙就一起吃。 不忙，但是 他們兩個偷偷出去玩了，想回來也要等夜里，你不用擔心。 嗯，嗯？ 就小嵐，還有綏綏。就是那個小女孩兒，你知道的吧。 裴少游點頭：知道。怕太冷淡，干巴巴又添了一句，他們關系不錯。 梁鳶見他還是個悶葫蘆，忍不住發笑：你怎么了？是有話要說，還是對我沒話說？ 是不知道要說些什么。 倘若他來時見她并不好，甚至不能自處，那他可以教她，或者安慰她?？伤L生水起，儼然不需要任何幫助。不談公事，又能和她聊什么？她又不是繡樓中長大的燕女，把自己的身體當做人生的全部意義，一旦交付了rou體，靈魂也就跟著臣服。肌膚之親于她來說稀疏平常，說不定只是吃一頓點心。按那夜自己的表現，自己多半也是盤很難吃的點心。 半天他也只說一句：見你好，我便沒什么想說的了。 噗。你是擔心我嗎？擔心我罵不過那群儒生？不論他們說什么，我只問他們這么替秦人義憤填膺，是不是與秦人一樣有不臣之心，想侵吞天子土地呢？他們擔不起這個罪名，說不過我，只能跳腳罵些不相干的臟話，笑死了！梁鳶心情特別好，說完伸了個懶洋洋的懶腰，就這么躺在鋪了竹簟的地上，隨意地繞起頸邊的一綹碎發玩。 裴少游這才發現她頸上有兩塊暗色的痕跡，又漲紅了臉，尷尬地扭過頭道：你既能應付得來便好。不過，這到底是天子腳下，最好還是收斂一些，否則傳到天子的耳朵里，說不定會對你們不利。 皇帝可不敢，他怕著我呢。梁鳶突然說道。 裴少游驚訝之余更聽出她話里有話，不由得端正姿勢，重新轉過來看她：為什么？ 梁鳶也跟著起身，笑瞇瞇說道：他早都以為我死了。她整理一番措詞，繼續說道，三年前我就來過這里，見過他。那時他收了楚國的信物，卻叫人將我從高處推下。所以這回我做足了萬全之策，將他這即授予天的九五之尊逼進絕處，他自是恨我多事，又怕我多事，哪里敢見我？只巴不得打發我走，再叫我死在秦人的刀劍之下最好。 三年前原來如此！那時你說要去齊國是誆我，要北上赴燕才是真！不過，你竟真去成了？！ 若是如此，一切都合理了。她若是那次九死一生之后就開始謀劃，能有今時的成果也理所應當?？膳嵘儆尾唤?，那怎么后來 梁鳶知道他問得什么，猶豫了一會，還是說的實話：我一個人怎么去得成。他帶我去的。 是霍小侯爺。 嗯。 裴少游并不是愛追根究底的性格，可這件事的走向實在超乎了他的理解，忍不住又多問一句：那你們怎么怎么會說了又后悔，對不起，我不該問這些。 梁鳶格外豁達，淡淡道：這又沒什么。就是一兩句說不清，你要是想聽我可以和你說。但要不是現在，現在我有更重要的事和你說。 她繼續問，你以后有什么打算？說著竟露出幾分失落，我還以為你是主動來和我說這個的。 裴少游一開始來，的確是要說起往后的打算。只是見她春風如意，便說不出口，生怕自己是一廂情愿，反到惹了她嫌。 這會子她問起，他才猶豫著開口了：如果如果你需要我，我會盡我所能。 梁鳶卻對他的回答不滿意，輕嘖一聲：難道不是你需要我嗎？ 裴少游臉又開始發燙，這回是出于羞愧。是啊，他一開始接觸她，幫住她，不久是為了自己的前途么。怎么提起這事，反倒裝起清高。她根本不需要自己，但是自己很需要她，不論是為了仕途，還是 他輕輕嘆息一聲：我亦有心向明月，只怕垂下頭，聲音更輕，只怕明月無心。 梁鳶是真的搞不明白他腦子里裝著什么，明明沒睡過之前他還很積極，怎么睡過之后反而畏手畏腳。算了，他表態了就行。她算算時間，想著阿嵐他們剛出去，這會子跟他說完正事，還能抓緊再睡一次，也可能是好幾次。 她點點頭，算是理解了：說說你的打算，說得好我就再告訴你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