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用畢即棄
18、用畢即棄
遮光的窗簾嚴絲合縫未曾透出一絲光線,昨夜的歡愉叫人沉溺的不愿醒來,可世事哪有那么順心。 黎沉伸手準備擁抱身邊的人,卻撈了個空,他立馬驚醒,身邊的位置早已經空蕩蕩。 但是浴室里傳來了一陣水聲,落在地板上的撞擊聲,卻將他漸漸撫慰下來。 不過一會兒,林綾便從里面走了出來,她已經穿到整齊,看見黎沉醒來愣了一會兒。 黎沉還未來得及開口說話,她已經率先開口 昨晚的事是我喝多了,就當什么都沒發生過吧。我希望周顧能永遠不知道這件事 她的語氣一如往常,但說出的話卻叫人如身陷冰窖,黎沉低著頭不看她,就像是在假裝自己沒有聽見,可是他的手卻死死拽緊著床單,泛白的指尖出賣了他的內心。 林綾見他不愿意說話,也不想再多說什么,將東西拿上便開了門離開。 林綾走到樓下,深呼吸一口,昨天晚上的事真是太荒唐了,怎么可以一時酒勁上頭就干如此出格的事情。 她早上醒來時,黎沉的手赫然搭在她的腰上 將她攬在懷中,那些旖旎的夢 她不是沒有過悸動的時候,可是那終究只能是在夢里。 黎沉不是夢里的少年郎,她也不是夢里的出格者。 林綾掐了掐自己的胳膊,有些悔不當初。 她這二十年來,規規矩矩的從沒干過什么壞事,其實剛才她出來對黎沉說話時不過也是在故作冷靜。 她內心早已亂做了一團麻線,誰都好,怎么能是黎沉,周顧把他當兄弟,而自己和他的兄弟上了床。 她在那沖澡的幾分鐘內便想好了對策,既然事情還未完全脫軌,那便還有轉回的余地,當下最重要的便是要和黎沉了斷。 叮叮!手機鈴聲持續響起,破碎的屏幕依舊未能阻止這持續不斷的聲音。 整個房間已經混亂一團,地上是碎了一地的玻璃殘渣,凌亂的衣服,混亂的景象無一不顯示著主人的狂怒。 敞開的浴室門穿來水聲卻遲遲未有人走出來,墻上曾經照映纏綿身影的鏡子如今已是四分五裂散落在地上,浴缸里裝滿了清水,漂浮著絲絲血跡。 黎沉仰躺在這片冰冷的水池中恨不得此刻能死去,他左手搭在眼上,右手搭在浴缸邊,一滴一滴落下的血跡,像嘀嗒的時鐘計算著林綾離開的時間。 那煩人的鈴聲再度響起,他拖著濕漉漉的身子從浴缸里站起來,光腳踏在那些碎片上,血跡蔓延,倒是真像步步生蓮。 他接通電話 小沉,快回來! 那邊傳來一個蒼老而焦急的聲音 嗯 黎沉掛了電話,隨手拿起一件衣服,在抽屜里翻了一卷紗布邊走邊纏,司機早已經在樓下等待。 豪華的轎車經過市中心,穿越大半個市區,往郊區走去,這里說是郊區可是環境設施確實一等一的好,整片別墅依山而建 三面環水,每棟住戶之間隔得遠,隱私性保護的非常好。 這一片地雖然不在市區,可是要想在這座城市再找出第二處有這樣環境的地方是再不可能了,自然而然這兒的房價也不便宜,住在這里的人自然也都是非富即貴的人物。 黎沉坐在車里,司機已經為他打開車門等待他下車,可是他卻遲遲坐在后座未動彈。 他透過門窗間隙,抬頭往上看去,那房間的窗簾禁閉,厚重的窗簾不能看見一絲內在的場景,可是心里的那份恐懼卻油然而生。 他畏懼這棟房子,這精致奢華的房子就像一個妖怪,外面幻化了無與的美貌誘著你進去,內里卻是熔爐,在這里面呆久了看不見一個正常人出來。 黎沉深吸一口氣往那屋里走去,每一步都是在往深淵里走。 可是他卻沒辦法回頭。 林綾剛回到寢室將東西放下,手機里就彈出消息來,是周顧給她發的消息。 【鈴鐺,我們回來了!你在哪兒!】 林綾正準備打字回復他,剛要動手,想著昨天晚上的事她突然有些無法面對周顧,將對話框里的字又刪掉。 剛刪完字,準備裝作沒看見,周顧的電話便打了進來。 林綾想給他摁掉,卻不小心按到接通,無奈只好將電話放在耳邊,里面傳來周顧興奮愉悅的聲音。 鈴鐺!你在哪兒?咱們今天晚上出去吃飯,我們比賽贏了!省第一 周顧的聲音非常雀躍,即使隔著電話端,她也能想象他臉上高興的神情,或許是出于昨天晚上的愧疚,也不想掃他的興,便答應了下來。 好,你在哪兒?我來找你。 我在新世紀廣場,我拿到獎金了,咱們去吃好的! 等我馬上過來。 林綾趕到商場時周顧早已經等在了門口,還未等她走到他面前,他便已經向她跑了過來,將她緊緊的抱在懷里。 鈴鐺,我想死你了! 他將頭埋在她的脖頸中,聲音聽起來悶悶的,還有些委屈。 昨天晚上我給你打電話怎么不接?本來昨天拿到獎牌想第一時間給你說的 林綾愣了愣,然后拍著她肩膀撫慰道 現在當面說不是更好嗎? 周顧被這么一安慰,心里的委屈倒是散了不少,立馬又高興了起來,松開林綾,從自己包里把獎牌掏出來給林綾看 我們省第一,這是我的獎牌。 周顧將獎牌給林綾戴上,牽著她的手,傻不愣的說道 以后我贏的每個獎牌都給你,你給我保管。 行啊,那你以后得每次都拿第一啊 當然! 倆人手牽著手一起往商場里走去,林綾想昨晚的事不過是一個錯誤,只要她不說,黎沉不說就沒有人會知道,她們還是能夠安安穩穩的。 周顧這次比賽贏了不少的獎金,帶著林綾在商場里好吃好喝一頓,又給雙方父母買了點東西。 林綾帶著周顧去了一個球鞋店,叫店員拿了一雙鞋過來,這是一雙定制球鞋,在他去比賽前她就已經聯系好店員了,就等著他回來當做他的生日禮物。 林綾知道這雙球鞋周顧喜歡了很久 可是價格也比較昂貴,他一直舍不得買,林綾想著他馬上生日了就當作是生日禮物送給他吧,當然這里面還包含著她的歉意。 快!叫醫生過來! 管家打開門只看見黎沉趴在地上,一動不動,手臂,背上是交錯縱橫的鞭痕,頭頂只單掉著一盞孤燈,落在他背上看的甚是瘆人。 依稀還能看見一些鞭口流出一些血跡,這房間做了上佳的隔音處理,他們在外面根本聽不到聲音,只是這次沒想過會這么嚴重,以往不過也只是幾下鞭子和巴掌便完了的,這次不知道怎么會發作的這么厲害。 好在醫生來的快,步履匆匆的提著箱子跑進去,看著躺在地上的人也是愣了幾秒,這屋里沒有人敢挪動他,那模樣似乎只要輕輕一碰他便能立馬死去,誰敢觸這樣的霉頭。況且在這屋子里呆久了,都習以為常了,他們這些下人哪有資格去摻和主人家的事。 醫生看著黎沉背后交錯的鞭痕,皺著眉間小心仔細的處理傷口,雖然他已經處理慣了他的身體,可如今卻是見過最嚴重的一次。 他記得第一次給黎沉處理傷口的時候還是十幾年前了,他那時候大概只有七八歲吧,身上滿是淤青和巴掌印,一身嬌嫩的肌膚卻布滿了恐怖的痕跡,可是他卻一點也沒哭,反而嘴角帶著笑。 那時候他以為這個孩子被打傻了,直到他站起來時,他還非??蜌獾牡懒艘痪渲x謝,身上雖然滿是傷痕,眼里卻滿是笑意。 他忍不住好奇問道 不疼嗎?怎么還這么開心? 那時小小他仰著頭,眼里還發著光亮 疼,可是mama今天抱我了,我很開心。 他過了許多年后,算是這里的??秃蟛琶靼姿哪蔷湓?。 這精致奢華的屋子里,沒有一個正常人。 黎沉的母親許英更甚,自他記事起母親便沒有抱過他也未曾有過好臉色,孩童的時候唯一的愿望便是想著母親能抱抱他。 許清那次虐打后因為精神還未恢復,便又開始抱著他哭著說對不起。 那是他有生以來記得的母親第一次擁抱他,第一次感受母親的懷抱,因此即使此前遭受了虐打他仍然覺得開心,對一個孩子來說沒有什么能比愿望實現更開心的事了。 所以此后每一次的毆打,黎沉都帶著期望 他期望能在一次次的傷痛中,母親能再一次擁抱他,再把他摟在懷里輕哄 他開始期待,每一次愿望落空,他就開始盼望下次的到來,他希望能通過一點點的傷痕,換得母親一次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