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他斟上，“過年這幾天廚房里的飯菜備得齊全，若蘭擔心師父挨餓，就粗略取些小菜，師父將就著用些吧?！?/br>
    廷澤低低嗯了一聲，接過她遞來的筷子夾了些牛rou吃著，幾杯熱酒下肚，通身舒爽暢快，這幾日奔波的疲倦也一掃而空。

    吃完了飯，若蘭把桌上的碗碟酒盅收好，兩手托著腮幫，撐在桌子上，笑瞇瞇地看著他。

    廷澤被她這水盈盈的目光攪得心神不寧，但又無所遁形，只得看向別處，“看我做什么？”

    若蘭咧嘴一笑，傻里傻氣地說：“若蘭許久未見師父，差點忘記師父長什么樣子了。師父好不容易來一回，急急忙忙地又要走，若蘭要好好看看，把師傅的音容笑貌刻進腦子里，怕以后見不到了?！?/br>
    廷澤聽言從胸腔里哼了一聲，惱怒道：“說什么渾話！師父又不是將死之人！”

    “呸呸呸，若蘭說錯話了，這大過年的，好不吉利?！比籼m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臉頰，嬉皮笑臉道：“若蘭的意思是，若蘭許久未見師父，非常想念師父?！?/br>
    從進來到現在一口一個師父的，聽著格外刺耳。

    廷澤看了她一眼，鄭重道：“你給我聽好，從今往后，不準再叫我師父?！?/br>
    若蘭柳眉一挑，急急拉著他的衣袖，輕輕晃著，“是不是若蘭哪里做得不對，惹您生氣了，您說出來，若蘭一定痛改前非，絕不再犯！”

    廷澤撇開她的手，眸光深諳冷沉，“不讓你叫就別叫，哪兒那么多廢話?！?/br>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袖中的那串鈴鐺，心下一動，偷瞄了一下鼓著腮幫的若蘭，湊近她道：“喚我阿澤?！?/br>
    “阿澤……”若蘭重復著，不由臉上一熱，身子轉到一旁，不再看他，兩人沉默地坐了一會。

    “子時三更，平安無事?！蓖饷姘鹱勇暵?，更夫敲鑼而過。

    “三更了?！比籼m喃喃道。

    廷澤注視著那汪清澈的明眸，還有那如櫻桃般柔嫩的粉唇，心里突然沒來由冒出來個古怪的念頭，那小丫頭知他要走，會不會立刻跳起來，抱著他不舍得讓他離開。若真是那樣，那他該如何回應？留下來，然后……

    喉嚨不聽話地滾了滾，她，還太小了啊……

    “時候不早，我要走了?！蓖烧酒鹕?，故作悲涼地吐出一句。

    心里正忐忑著，只聽若蘭簡單地哦了一聲，眨巴著靈動的杏目歪著頭望著他。

    廷澤心頭一涼，木訥杵了半晌，走到她身邊扶著她的肩膀，目光灼烈，“你到底明不明白？”

    “嗯，我明白?！比籼m點點頭，“師父舍不得若蘭?！?/br>
    廷澤凝著她，唇角牽起，心道，還不算太笨。

    他走到床邊，在枕頭底下摸出了一個精致華美的金絲楠木盒子，朝她丟了過去，“給你的，接著?！?/br>
    若蘭靈巧接過，打開一看，雙目倏然一亮。她捏起躺在絲絨面上的一只足金嵌寶的纏枝蓮花鐲，放在眼前撥棱瞧著，靈俏的眉眼彎成了一雙月牙。

    那金鐲金光閃閃，雕琢精美，上面鑲嵌的寶石是番邦進貢的上好紅藍晶石，是他花了好多心思，找來宮中的能工巧匠，卓絕巧手打造的。

    若蘭把鐲子往手腕上一套，晃了幾晃，呵呵笑道：“阿澤怎么突然送我如此厚禮？這么重的金鐲子，可是要花上不少銀錢吧?！?/br>
    片刻，她又把鐲子從手腕上擼下來，努著嘴道：“這么貴重的東西，若蘭不敢收，阿姐知道了又要罵我?！?/br>
    廷澤氣結，一把奪過那鐲子就往她手上戴，若蘭縮手躲著，等到戴好時，她那白皙的皓腕上被鐲子硌出一道清晰的紅印。

    廷澤伸手在那紅印上揉了揉，又執起她的玉手放在唇邊吹了吹，心疼地道：“既然給你了，戴著就是，躲什么躲！何況我送你鐲子也是師出有名，今天不是你的生辰嘛?！?/br>
    “你記得若蘭的生辰？”若蘭低著頭，任由他握著手，心里比吃了蜜糖還要甜。

    “嗯?！蓖蓮谋乔焕锖叱鲆宦?，放下她的手，沉聲道：“我真的要走了?！?/br>
    “師……阿澤，等一等?！比籼m拉住了他的衣袖。

    廷澤挑眉，“還有何事？”

    “阿澤送給若蘭厚禮，若蘭很是歡喜。這會子夜深人靜的，我也尋不到什么像樣的東西來送你?！比籼m走到梳妝匣旁，拿起一把羊角梳子，舉在面前搖了搖，“就讓阿蘭為你梳一次發，權當還禮好了?！?/br>
    廷澤聽言嘴角一抽，想起了她學女紅時戳的滿手的洞，憋著笑道：“你會嗎？”

    若蘭從背后推著他，到梳妝臺前的繡墩上坐著，不服氣地道：“我自小就為阿爹梳發，你可不要小瞧我?！?/br>
    廷澤道：“我可不是你阿爹?！?/br>
    若蘭用力揪起他的一綹發梢，往一邊猛地一扯，疼得他頭皮發麻。若蘭氣鼓鼓道：“若蘭好心為你梳發，你倒來惱我，看在你是師父的份上，我懶得跟你耍嘴皮子?！?/br>
    這小丫頭厲害起來還真是潑辣，像一只生氣的，小野貓。

    “不是有那句話嗎，叫一日為師，終身為……為師?！卑?，怎么越說越不對了！廷澤舌頭打了結，只好道：“不是要梳發嗎，開始吧?！?/br>
    纖手輕柔，拂過他的發間，她身上獨有的清淺氣息若有似無地在身側縈繞，廷澤眸光漸深，幾欲沉醉。

    “好了?！比籼m放下羊角梳子，端著一只銅鏡放在他面前，“我的手藝如何？”

    他摸摸頭上的發髻，左右照了照，笑著道：“尚可?！?/br>
    “丑時四更，天寒地凍?！蓖饷娴蔫屄曈制?，更夫的聲音在這數九寒天的冬夜，也似打著顫。

    不覺間已經四更天了，他與蕭然約好四更在城外匯合，如今，只得走了。

    “這下我真要走了，你保重?！?/br>
    廷澤背著她，走到窗邊，用佩劍挑起包袱，縱身躍了出去，若蘭跑到窗邊想要叫他，卻只看見一個黑色身影逐漸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翌日，若蘭睜開雙眼，驚坐起來，看了看房中擺設，悻悻地就要掀被下床。她視線往下，看到枕邊的金鐲，才恍然憶起，原來昨日種種，并不是一場夢。

    她拿著鐲子咯咯笑了一陣，扯起被子將全身蒙起，肆意的歡笑聲從里面傳來。

    第73章 上元佳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