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十一
臉頰邊的頭發軟軟的,香香的,不是頭發上洗發水的香味,是少女rou體的奶香味,淡淡地沁入心脾。 許弗言頭略歪,親到唇邊覆著稀疏劉海的額頭,不是應該的嘛? 像小時候親許陶然一樣無邪,像風把兩朵白蓮吹碰到一起般自然,月白風清,又有所不同,雨珠滑過荷葉,不留痕跡,總歸要搖曳晃蕩一陣子,危險卻亭亭。 許陶然發現最近一跟她爸爸走得近,就很容易生出魂悸魄動的驚險感,還有隱秘飽滿的快樂。 她松開人,拿起許弗言放下的畫筆,趴在桌上,低頭在瓷碟里弄筆亂蘸,一聲不吭,就這么呆著。 其實她有很多話可以問,比如陪她出去畢業旅游一個星期,他的值班調好沒有?是不是等他學生把參加比賽的畫稿交了就沒事了? 許弗言從小教她念過不少詩詞,這會兒許陶然忽然想起來歐陽修的那半首: 弄筆偎人久,描花試手初。等閑妨了繡功夫,笑問雙鴛鴦字怎生書? 她覺得那詞的女主人公很可愛,弄筆半天,裝模作樣地描花樣,其實心里在琢磨著怎樣調戲丈夫,打定注意后,正正經經開口,喂,鴛鴦兩個字,怎么寫啊。 許陶然把藤黃和花青胡攪成一團,明知碟里花青多,藤黃少,調不翠,趁頭腦一熱,摶著筆想故意問她爸爸,爸爸,這綠色,怎么調??? 可對上許弗言甚有趣味地看她耍弄的閑閑目光,呼吸一滯,抿唇噤了聲。 * 今年,校長徐崇蘇帶校長辦公室、教務處、人事處、學科發展建設處等部門在各學院的暑期調研,第一站在藝傳學院,從來沒有過的事。 上學期的教室事件,雖然沒有擺到臺面上處理,徐崇蘇也有耳聞。藝傳學院有藝術系,素來最開放,但也不能太過火,所以這一安排,還是很微妙的。 所謂調研,就是聽報告,聽學院接下來的發展規劃、目前的教學科研成果、師資隊伍建設,然后徐崇蘇再提一些建議要求和期待。 對教室事件始終不置一詞,可此時他徐崇蘇率領一行人浩浩蕩蕩地來了,這很難不認為是敲打。 那就誤會了徐崇蘇。 徐崇蘇是想保護,至少確實很想保護許弗言的,因為許弗言有才。 其他搞藝術搞文學的人,恃才傲物,一身令人討嫌的狷狂氣,還自以為名士風流。 比如中文系的沈猷之,一到春天就發瘋,上課不好好在課堂上上,帶著學生游梅湖。被督導抓到,要記教學事故,沈猷之不服,理直氣壯,沂水舞雩,中文系的課就得這么上。 更過分的是藝術系的虞涇,一個四十歲的獨身男老師,竟在女學生面前表示,他要求另一半一定要二十五歲以下,且沒談過戀愛。 像什么話! 許弗言與他們都不同,文學水準不遜沈猷之,藝術水準絕對在虞涇之上,難得的是作風穩重,為人溫和,敢于任事。 更有一層是,許弗言有財,這個財不是私財,是天下為公的公財。許弗言的一幅四尺山水曾賣過二十萬的高價! 這和公有什么關系?前年學校歷史系準備評博士點,恰好評審委員之一的夏商伯來學校開講座。除了兩千塊的勞務費,系里還盤算送個什么禮,不能賤又不能俗,當然更不能貴。 最后把主意打到許弗言頭上,讓徐崇蘇出面找許弗言。許弗言畫了幅嶺上白云的山水扇面,題了十個小字: 云光侵履跡,山翠拂人衣 畫面上云意彌漫,水汽泱泱,字寫得古樸凝重,有金石風味,裝裱好了,在博士點評審中說得上話的夏商伯很喜歡。 徐崇蘇當然知道奇貨當居,所以這種情況也是少有?,F在許弗言帶了那個叫李依依的女研究生,徐崇蘇禁不住捏把汗,擔心許弗言折損了自己,繼而折損了公財。 調研會后,他以約談的名義,私下找許弗言。 別人不知道到底約談什么,人事處的處長喬夢冉卻了然于胸,他們校長向來熱衷給人做媒,現在特別急于給許弗言做媒。 離了徐崇蘇,沒出藝傳學院的大門她就忍不住八卦,徐校長一定又在給許院長牽線。 聽說許院長沒結過婚,是不是真的? 噓,當然,人事檔案里寫得明明白白,未婚未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