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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士。長安城的道士夜夜圍著霍去病從狼居胥山和沽衍山上帶來的石頭做法施術。武帝令霍去病準備泰山封禪事宜,希望明珠也能同去。他一直以為明珠有仙氣,不是一般的人,若是明珠能前往的話,泰山封禪的事情才能算圓滿。泰山這個地方對于明珠來說有很多糾纏不清的感情,至少現在她不是那么愿意踏足。明珠以霍嬗剛剛滿月離不開母親為借口來搪瓷。“帶著孩子一起去!”霍去病說,“你不是一直想回家看看嗎?去泰山,還去海邊看看。你想去游泳嗎?”他一直在身后看著她,知道她。即使是冷戰的時候。“我一輩子和山地草原沙漠戈壁打仗,還沒見過海呢,我們一起去看?”她經不住他這樣的哄就答應了,畢竟未來的日子說消失就消失。不如,及時行樂。秋初,泰山山色卻蒼翠依舊。隨行有幾個道士和石匠,霍去病率一百人的軍隊在前,抬護已經練就好的石碑。明珠與奶媽同坐馬車在后,一路游山玩水,姍姍來遲。等明珠到的時候,道士們已經看好風水,立石碑以看長短。石碑的打磨還顯粗糙,沒有書寫碑文篆刻?;羧ゲ∶嗽诖说亟⒁粋€廟宇,宮里擬好了封禪禮書便就地篆刻,承泰山的天地靈氣。等武帝定好了封禪吉日,就可直接上泰山,使用這塊石碑——它集泰山,沽衍山,狼居胥山三大神山的氣魄于一體。明珠抱著霍嬗在山上轉悠,這塊風水地尚未開發,腳下多亂石,碑后是空曠的山崖,云彩與徙鳥相伴。兩面石壁形成的空間尚小,若是武帝講究排場自然是放不開的??磥磉€得花時間加以修飾和平整才能供封禪祭祀。回頭瞥見道士們立好地石碑,心里突然惶惶不堪!很像兩千年后的那塊碑。她想到了頸間的玉,是了,沒了這塊玉就是了!她急忙摘下來,通體清白的水色比往常更加溫潤。她多看一眼都不敢,隨手塞進霍嬗的襁褓之中。“累了嗎?”霍去病問。“有一點?!彼f,霍去病體貼的將霍嬗遞給奶媽,扶她去陰涼的樹下休息。“再稍等一會兒就好,辦完了這些事情,我們先不急回長安,我們去海邊看看??珊??”他說。“好?!?/br>“看你,”他輕拭她額角的漢,“聽說你游泳是冠軍,我可是不會,那你得教我,好么?”堂堂的大司馬驃騎將軍冠軍侯呢,名號這么大,原來只是個游蕩沙漠的旱鴨子。她不禁露齒而笑。霍去病見她開心,就放心的回頭干他的事情。明珠獨自坐著,看著眼前的人們忙來忙去。抱著霍嬗的奶媽好奇的走進石碑觀看,霍嬗突然哭了起來。明珠霍然起身——她看見襁褓里的玉變得紅熱,灼燙著霍嬗幼嫩的脖頸。“回來,不要靠近石碑??!”明珠跑上去。……都晚了。又好像一切都已經安排好了,只是在等待一個小小的契機。命運的安排,分不出巧合與必然。若是她能cao縱時空就好了,她就可以重來這一切??墒遣荒?,她的命運偏偏被這一塊小小的玉左右,時空循環往復,而她不能自控。……奶媽懷里的霍嬗在慢慢下墜,像是一雙大手在抽走這個嚎哭的嬰兒。明珠抓住她的孩子,她奪回來,拋給霍去病。霍去病接住孩子,卻眼見自己的女人跌落懸崖。……水紅的蟬衣在風中鼓起,隨著軀體下墜的三尺長發飛揚,一如她糾纏不斷的愛情。她知道那么多事情的結局,她明白她這場不能一生相守的愛情也即將逝去……她奢求歷史可以給她奇跡,然而命運的每一個齒輪都咬合的緊密,沒有給她任何一個可以救贖的空隙。她甚至還沒有來得及告別,她就先他而去。……他跑到崖邊的時候,什么都沒了。霍去病從書房里醒來的時候又是深夜。扯爛的竹簡和碎了的杯碗扔了一地,和酒水亂糟糟的混在一起,一股濃烈的酒味在屋里散不去。他朝門口走去,滿屋的陶罐和漆器早就沒有一件是完好的。開了門,霍武戰戰兢兢的在門口守著?;羧ゲ∫浑x開,霍武便招呼下人們進去抬出碎爛的物品,重新擺上完好的器具。奴仆們抬出的碎物擱放在后院的角落里,那里摔壞的漆器和砸碎的簡牘瓷器已經堆積成山。府里的香樟樹又是一年秋葉滿地;西樓門口的池塘里,藕荷開過又敗了;因為她固執的不肯修剪,那些高過院墻的玫瑰帶著干枯的花朵塌倒了一片。她走了,這里開始變得荒蕪,連月色都泛著蒼白。霍去病推開西樓的門。棕色床榻,黃木書案,玉石幾案和青黛的墊子都在,什么都沒變,只是少了床榻上的人。霍嬗在塌旁的搖籃里嚶嚶出聲,夜色下玉墜的流光舞動。霍去病拿起來端詳——那年是元狩元年,他奉命去暗訪淮南王謀反一案,在梁國逗留。梁王劉襄的書房里,他看見了它。當時就是這樣,青色的流光明滅,如玉如珠。他執意要拿,梁王執意不給。兩個執意任性的人誰都不肯讓步,差點兵戎相見。最后還是他得到了。他沒有什么得不到的。包括她。他把玉墜系在霍嬗小小的脖子上。可是。她去哪了呢?兩個月了,他把泰山翻遍了都找不到她。她就那么雙手空空的走了,什么也沒有帶走——她的骨rou,她的玉。他心火又犯,火燒火燎,口干舌燥,汗如雨下。她走了,他連身體正常的溫度也隨她走了。他打開紫檀木的高低廚——她穿過的衣服,白色桑蠶絲的深衣,繡著草葉紋、湖藍色的夏季蟬衣,清涼如紗、白色的貂毛斗篷、棕絨皮襖、紫色乘云繡長裙子……他把頭埋進去,深深的呼吸她的氣味……明珠……在櫥柜的最底層,放著一條灰藍的牛仔褲,一件白色T恤。那身衣裳……他第一次見她。是元朔六年夏天。他隨皇上去雍州狩獵。路上遇見一支白虎,頭生犄角?;噬咸栒偎袑⑹坎蹲?,他首當其沖。離開群將,獨身深入這片林子。于是他看見了她。玉石相擊一樣的笑聲,白凈如鵝蛋的臉龐,她的衣裳簡單的裹住身形,修長的肢體在寬壯的白虎旁邊轉來轉去。柔美的女人竟可與兇殘的白虎嬉戲在溪水之間。長安城里什么樣的女人都有,唯獨沒有這一種。她像是大宛國的寶馬,像是月氏國的煉鐵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