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十三
明珰幫著鄭慈微緊趕慢趕,還是沒能將落下的功課全部補上,鄭慈微這幾日過得心驚膽戰,最終還是逃不過司業的火眼金睛,被請去喝茶。 明珰候在庭廊門口,好在臨走時她拿了根香蕉和一本書,才不至于等得百無聊賴。 鄭慈微被訓了半個時辰,出來的時候沒了平日的精神氣,蔫得跟黃花菜似的。明珰看她可憐,把手里的香蕉剝了給她。 鄭慈微接下,有一搭沒一搭啃著,還時不時嘆口氣:你說咱們為何就要被拘在這里吃這種苦呢? 苦?明珰瞥了她一眼,卷起書點了點自己手心,在太學,你只要順利結業便可以獲得一份待遇不低的差事,早早入了仕途。而太學以外,寒窗苦讀十年還要你在殘酷的科考中脫穎而出方可入仕,你只會覺得更苦。 我覺得我不是讀書的料。鄭慈微苦惱地說。 看出來了,明珰笑著問她,那你覺得你是塊什么料? 話音剛落,鄭慈微晃了晃拳頭,自然是保家衛國的料!說著,她跑到旁邊去打了一套漂亮的拳,孔武有力、英姿颯爽,青衫隨著她的動作在空中翻飛,她劃過的風撩動了庭中的桂花樹,簇簇淺黃的花朵落了明珰滿頭,她用書擋在頭頂,伸手接了許多桂花。 鄭慈微耍足了威風,慢慢收勢,回頭揚笑:怎樣? 明珰看著她明烈的笑顏,愣了愣。 其實鄭家兄妹倆長得不太相像,但他們身上散發的張揚明媚的氣質卻如出一轍。就在這一瞬間,明珰好像看到了鄭靈均的影子。 鄭慈微見明珰不說話,快步走到她眼前又問了一遍:這拳打得如何? 明珰回神,點點頭,很好。 那可不!鄭慈微那得意的模樣,要是有根尾巴能翹上天了,我爹爹親自指點,哪能不好? 鄭哥哥的劍也是你爹爹教的? 提到鄭靈均,鄭慈微突然頓住了。 見她如此模樣,明珰以為自己又說錯話了,可是鄭慈微又笑了起來,他是偷學的,爹爹喜愛舞劍,我哥便偷偷跟著他學,沒想到他的武學天賦頗高,偷著都學得有模有樣,在春園宴上耍盡了風頭。她的笑意漸漸變得苦澀,接著說,但也是那時起,母親開始忌憚他學武。 明珰等著下文,但鄭慈微似乎不想再說下去。 一陣風吹過來,馥郁的桂花香拂過兩個人的鼻尖,明珰心中有什么突然沖破了桎梏。 阿慈,鄭哥哥過得不好嗎? 鄭慈微的臉色陡然一變,瞬間冷了下來,剎那間,明珰甚至從她身上感受到了肅殺之氣。 就在氣氛陷入凝重之時,突然被身后一聲小姐給打破,兩個人轉身去看,原來是雪月來了。 明珰松了口氣,顧自走過去問她:怎么才來? 雪月把手里的信呈過去,奴婢去信房取信了。 明珰拿過來看,第一封信上幾個熟悉的字跡讓她眉開眼笑,迫不及待拆開來看,可她的動作突然頓了頓,拿起信用鼻子嗅了嗅,蹙著眉頭嘟囔:怎么不是青霜參露的味道 但她沒多想,展信認真看了一遍,眉頭又是緊又是松的,另外兩個人看了都面面相覷。 怎么這副表情?鄭慈微湊過去瞟了幾眼,剛好看到了二娘子喜得貴女一行字,她微訝地問:明琳生了女兒? 明珰疊好信紙放回信封中,然后又嗅了一下信封上淺淡的茶香,說:怪不得不是青霜參露的味道,母親怕是將好東西都送去了飛羽閣和樟子院。她抿了抿唇,嘲道,飛羽閣主君恐怕笑得合不攏嘴。 鄭慈微不清楚她和飛羽閣之間的糾葛,嘻嘻笑著說:恭喜??! 明珰睨了她一眼,恭喜我做什么?又不是我生的。 鄭慈微目光堅定地給她做功課,你看,你兩個jiejie都生了女兒,三個姨母各自生了數不勝數的表姐表妹,女脈如此綿長,這家族血脈多強大??!說著,她拍了拍明珰的肩膀,你的福氣在后頭呢。 明珰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心中隱約的不爽一掃而光,就你嘴甜。 你怎么曉得我嘴甜?鄭慈微又開始不正經地打起趣來,不懷好意地湊到明珰面前說,莫非你嘗過? 不要臉明珰推開她,臉上有點發熱。 方才還覺得她像她哥哥,現在突然來撩撥自己明珰莫名有些羞窘,趕緊垂頭去看剩下的書信。 然而她發現剩下一沓子信皆是來自一個人 明珰失了興致,直接塞給雪月讓她扔了。 又是藍葉給你寫的情詩?鄭慈微好奇地從雪月那里抽了一封出來,才看了幾行字她就看不下去了,又塞回雪月手里,然后搓了搓身上的雞皮疙瘩,他和藍蕊真的是同胞姐弟嗎?一個高嶺花,一個井底蛙,真是天差地別 明珰攔住她,指了指不遠處的亭臺。 女子穿著青衫,整個背影冷冷清清,青絲挽了個簡單的圓髻,零星幾支清淺的簪子點綴其中,襯得她的氣質更加冷傲如雪。 鄭慈微搖著頭嘖嘖嘆道:不愧為高嶺花,撫琴都要到登高臺的亭子里撫。 這里錯了幾個音。一個清潤的男聲突兀出現,讓下面兩個人驚了驚,鄭慈微找了個角度看過去,發現那人正是齊暝。 她神色變得有些復雜。 是齊教諭。明珰也認出了他,他又在給藍蕊補課呢?她課業都做得那么好了,何必呢? 藍家自藍太傅逝世之后便日益失了權勢,如今只掛個老貴族的名頭,家族幫不上什么忙,她便只能自己努力了唄。鄭慈微語氣隨意地為她解惑,齊教諭能進太學教書也是沾了藍太傅的光,他自然會多多照顧藍蕊。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明珰疑惑。 鄭慈微嘿嘿笑道:都是鄭鹿到處給我搜羅來的小道消息。 明珰聽罷,轉頭去恨鐵不成鋼地看了看雪月。 應是琴徽沒有按下去。齊暝拿琴為藍蕊演示一番,然后看她重新彈奏。 你有沒有覺得明珰覺得齊暝的聲音有些耳熟,于是問旁邊的人,齊教諭的聲音和那天晚上的男人很像?像是想到了什么,她詫異道:你說的教諭難道就是他?! 鄭慈微捂住她的嘴,你小點聲! 明珰驚得眼睛都瞪圓了,鄭慈微看向那邊,見他們沒聽到動靜,然后收回視線對明珰說:咱們回去再說。 三個人匆匆離開不久,那邊也一曲完畢。 齊暝看出藍蕊有些乏了,對她說:小姐學得很快,若再多加練習幾次,拿得滿分不在話下。 藍蕊沉靜地點點頭,沒說話。 那今日便到此為止吧。齊暝起身收琴,不經意碰到了藍蕊放在琴弦上的指尖,他還未反應過來,卻見她拿出潔凈的手帕擦了擦剛才他觸碰到的地方。 齊暝的臉色變得難看,他忍住眼中受傷的情緒,垂頭低道:抱歉小姐。 藍蕊起身漫步到亭臺邊,將手帕隨意扔了。 旁邊的侍女見狀,環顧四周,確定沒人以后,對藍蕊點點頭,然后退了下去。 明珠又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