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夜 獨奏
第十四夜 獨奏
縱欲過度就像生病一樣,來如山倒,去如抽絲。 昨天下午方清樾迷迷糊糊醒來一次,只記得被投喂了絲瓜雞蛋湯,之后一夜黑甜,要不是餓得胃疼,恐怕還能睡到中午。 又冷又累,她花好久才爬起來。 手酸,好像腱鞘炎犯了,腰疼,腿疼剛走幾步,又感覺腿間空空,好像手指還在里面,方清樾踉踉蹌蹌,明明身體在走,其實腦子還擱在床上做夢。 一大早糖糖沒有喵嗚喵嗚來討糧,奇怪方清樾怕自己沒聽見再委屈了小祖宗,連忙摸去書房找貓,結果抬頭,糖糖在貓架上俯視眾生,低頭,貓碗里還剩一點rou渣,顯然剛飽餐一頓,再瞅瞅陽臺,貓砂盆干干凈凈的,半塊結團都沒有。 咦 方清樾明白過來,調頭去客廳。江瀾沒走,正蹲在門口提鞋跟,門廊燈關著,黑乎乎的只有皮涼鞋綁帶上的反光,另一只手提著過膝的墨藍連衣裙她骨架漂亮,中國風的多褶和衣帶飄飄也能駕馭住,水墨濃淡漸變,絲絲縷縷融進江南的煙雨柔情。 "你醒了。"她笑了笑,"還疼嗎?" 方清樾傻傻地搖頭,"不,不痛。" 腦子費好大勁才搭上回路,她抓著睡衣,小聲問:這么早就走嗎? 寶,快八點啦,還要去上班的。 原來不是五六點雨天對光如此吝嗇,竟然直接混淆了感官,方清樾有些失落,當然也有疑惑,今天星期天,是996都會休息的日子。 但她沒有問。 來得及嗎,我開車送你? 沒事,你家離得挺近的,毛毛雨打著傘正好。 她站起來壓壓裙擺,又變回活力滿滿的都市女郎,和泡在潮濕里慢慢臃腫的清樾簡直是兩個物種。 這無關魅力,只是最真實的,最讓人挪不開眼的生命力。 當然有人想禁錮,占為己有。 江瀾看這孩子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樣,心想還是把人給弄壞了,拔指無情的既視感太強,她心虛地抬抬胳膊,問:那我走了,還要抱一下嗎? 話音剛落,天外游魂被吸回人間,肩膀聳動一下,主動投到她懷里來。 噗,就是個小孩嘛,江瀾撫撫脊骨嶙峋的背,開口說:我做了早飯,你要覺得好吃就吃,不好吃也別勉強,然后好好休息。 好。 門一關,星期天再次枯萎,女人帶走了臟衣服,順手捎走一袋垃圾,她像一陣風,嘰嘰喳喳來了,走時還飛快地抹平自己留下的痕跡。 好不容易有人味的家里被霧氣吞沒,方清樾不明白雨季為什么這么長,打開新聞又是哪里有暴雨預警,哪里汛期警戒,被深藍色包圍的濱江如同深潭睡龍,就等上游風雨具備,浩浩湯湯直奔海洋。 當然這和她關系不大,生活是很微末的東西,如果新聞是白云厚土,那它就低進塵埃,薄的像一把米,只有要吃這些米的人才會彎腰細看舊雨鞋破了,衣服在慢慢發霉,大列巴一直在吃又永遠吃不完,一切慘白的事物等著慘白的自己。 大列巴誒? 方清樾停住腳步。 冰箱里那坨五斤重的大列巴折磨她兩天了,嚼不動還不想浪費,在方清樾的眼里已經化為妖魔鬼怪,而現在它被切成小塊,分量不多,被蛋液包裹著煎至金黃,摞成整齊乖巧的薯格塔,上面撒著rou松和番茄醬。 好好吃方清樾整個人呆坐在桌前,這是怎么做到的,咽著都卡喉嚨的大列巴怎么就被錘散了骨頭,舒舒服服填進肚子里,碳水高熱量供起她體內的火爐,支撐她換上新床單,窩進去做了個暖暖的夢。 睡前她終于從灰白爛泥變成人了,但感覺并不好,她捂住眼睛,一邊哽咽一邊想:為什么有人可以毫不猶豫地舍掉這份溫情。 她要啊。 她想要有人撿起自己這粒米。 想要這一頓早餐的愛。 可她是個大人了,想要并不代表哭一哭就能擁有,她也該明白,這種低等的,就像嬰兒對溫暖的渴求和喜歡混在一起,在這段關系里也遠遠算不上尊重。 所有親密關系施于她的,都被殘缺的她撿來藏好。 這一份最大最亮,卻是偷來的。 其實也沒這么可憐,方清樾辯解道,她有什么不甘心的,和心動的人上床,放在俗套里也是個得到身得不到心的OE沒膽問一句真心,那只談身體又何嘗不是放過自己呢。炮友關系的崩裂要更早,從自己名字爆出來的時候就開始了,想過逃,但每次都想這是最后一次,每次又因為僥幸而有了下次。 她殘缺著,她有寫不完的小心思,這些都壓著藏著自我催眠,久而久之瞞不住了,就到處滋生為對自己的唾棄。 給曲婷婷說的那些話,哪句不是這樣,將得不到的肖想的歸為不幸,沒有緣分,又貪戀親密中得到的 方清樾,你惡不惡心啊。 只有她自己知道,每一個吻,每一個愛撫,每一次深入都是滿足私心,這些翹起來的情緒咕嚕咕嚕刺激神經末梢,快樂、安全、舒服、幸福她攝取卑微而隱秘的欣快。 無恥的,意yin。 喂,你該知道,你該害怕。 這樣的zuoai和吃飯喝水沒有本質區別,雙方完全可以因為合作不愉快和做膩了終止,就像吃煩一道菜,潑一杯隔夜茶,扔一張舊床墊。 她連對方是不是喜歡這具rou體都很沒自信,該惶恐,該知足,哪里配心安理得。 不過可能有性趣吧。 昨天她有模糊的印象,指套用完了,對方沒有停,把她抱起來繼續進入,于是她軟軟地倚在女人懷里,坐在赤裸的指節上一遍遍哀求挽留,指甲埋在身體里其實不舒服,她有些疼,但這份急躁她喜歡,瘋狂啊疼痛啊都很甘心。 這樣也挺好的。 雨下多了漸漸變了味道。 盛夏的暴雨踩下延音,無限拉長變淡,直到奏出一曲忸怩惆悵的秋怨。 蟬叫過,蟬啞了。 下午方清樾花了兩小時給咸檸檬換鹽,某塊皮rou磨得疼,都不能久坐,她只好扶著腰躺回床上老老實實涂藥,消炎和保護黏膜的流程很熟悉噴口連著長管,她捏著被單,單手把它一點點擠進去,按下噴桿,泡沫瞬間膨滿yindao,塞鼓小腹。 叮。 微信響了,方清樾把手機撈過來。 "樾樾。"語音慢慢講,帶點小女生的甜膩,"昨天甲方爸爸來公司擼貓,隨口提了句單子,流程好像到你那了吧,老板讓我問問。" 為什么要去公司擼貓,這個甲方好沒道理。 大概說出來也把自己窘到了,下一條解釋說,"哦,就咱樓上的禿頭爆肝廠靈曜他們,互聯網公司就這點不好,沒貓還來薅咱們的貓,他們負責人又帶來了一單給咱做,我發你喔。" 一單未平一單又起,上次做浣熊臉的毛差點沒把她弄瞎,方清樾深吸一口氣,悶聲說知道了。 這份工作是前幾年窮到沒辦法時找的,報酬雖然多,但能搏的晉升位置很窄,而且難度大彈性大,幾乎榨光了她的健康。 也許該換一換了。 換掉吧。 她翻過身,半邊身體貼緊床面,泡沫消減下去,變成細細密密的水,肚子里晃一晃仿佛有了聲音,情欲莫名被勾起,她夾緊腿,感到更深處的熱液融入河床冰流,將她整個化開。 啊。 她咬著唇悶哼,脊背顫抖著,灰雨滴滴答答映到眼睛里。 說起來, 八號好像就立秋了。 時間過得好快。 主人家賴掉了整個星期天。 所以等她發現自家冰箱上的留條已經是雨后了。 女人的筆畫細,用老方灌輸的書法品鑒來說隨意到潦草,不過看上去并不丑,反倒大開大合的挺有個性美。 【親愛的達瓦里氏,剩下的硬列巴我幫你啃掉了,要相信白雪紅旗終會吹過冰原,我們必將勝利。 哈哈就不中二了。不過寶寶,你知道不? 你家樓下一條街外,也就是濱大附醫東院區的后巷,有整個濱水市最好吃的超軟多汁大rou包,還有地道熱豆漿,有空記得去吃啊,對自己好一點?!?/br> 末尾還怕她聽不進去,畫了個更放飛的笑臉,嘴畫歪了特別魔性地咧到紙外。 方清樾手里抓著淘米的盆,愣在那好久,她機械地轉身倒水、淘洗、加水,把內鍋塞進電飯煲,她一邊點選稀飯模式,一邊嘀咕道 "完蛋。" 作話小尾巴: 補全了清樾最后一點轉變,獨角戲太難寫了我為什么要這樣嚯嚯自己QAQ。 曲婷婷:請聽題~最讓你印象深刻的愛稱是什么? 方清樾:親愛的 曲婷婷:嗯嗯。 方清樾:達瓦里氏。 曲婷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