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心

    第二天，劇組正常開工，幾個青年演員將陸續上場。

    今天是張盼兒入組后的第一場戲親事農桑。

    劇中的時間線，已經推進到了姐弟兩人入梁后的次年開春。若熙臺外景場地中，穿著樸素的女演員正拄著鋤頭在種莊稼。茹卿卿看了兩眼，連連搖頭：鋤地哪是這樣，腰應該彎下去，雙手放在靠近鋤頭的一邊，才使得上力。

    導演聽完，趕忙叫停。茹卿卿的身份他們知道，本就不敢怠慢，而且最近接觸后，導演組也發現了玉笙煙的通過標準是向茹卿卿看齊的。本著能動手絕不吵吵的原則，導演干脆過去親自指導女演員的姿勢動作。

    她站在鏡外，遠遠望著，視線慢慢模糊起來。她仿佛看到了許多年前，在若熙臺的后院里教弟弟種田時的情形。

    垂髫之年的玉鳳章問：阿姐，你教雀郎務農，是不是，往后我們要一輩子在這里種地了？

    雀郎你記住，阿姐今日教你耕作，不是為了讓你專心務農，而是要你體會稼穡之艱辛。這世上的事，沒有一樣做起來是毫不費力的。今時今日，我們若不自食其力，只能被活活餓死。耕作不易，常思今日，便是心系百姓了。

    那時節，北梁只在第一年按月給若熙臺發放過糧食，后續的全被楊曉冰等人侵吞掉了。從齊國所帶盤纏早就在興鄴城的社交場上花的所剩無幾，為了不至于食不果腹，次年開春，她果斷決定帶著弟弟、從人等親自在若熙臺后園墾地開荒，耕讀持家。數年間，菜苗旺盛，莊稼滿園。

    齊國的公主和太子親自種地，在興鄴城中淪為笑柄。梁帝等自然樂見她姐弟的落魄窘狀，因此問過之后，依舊袖手旁觀。他們以為，如此這般便可將姐弟二人天潢貴胄的意志消磨掉。卻不道，當年辱她欺她輕賤于她，反而鍛造了她逆天改命的決心！

    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女演員，練習了多次，鏡頭效果仍然不盡人意。茹卿卿覺得索然無味，看時間又到中午，于是轉身出去了。唐筱悄然跟上來，卿卿姐，我想到了！

    她一驚，立住腳：想到什么了？

    國家博物館里，有一件收藏文物是齊朝皇宮的青銅鋤頭，我感覺里，可以專門把它做一期，正好就能切入若熙臺這段歷史，還能去圣躬園實地取景。

    好！茹卿卿一合掌，我覺得這個選題不錯，有歷史價值，還可以延伸出教育意義。

    嗯，我一會兒就去梳理下方案，然后給公司報上去。除了這個鋤頭，我還想到了翡翠王杖、珍珠帔、雪月珠光鏡這幾個，雖說都挨不著，但每件文物背后都涉及了一段重要歷史，而且都跟這部劇有關系。

    那行，剩下的我也幫你想，吃了飯你先去做方案，需要的時候叫我。

    午飯后，唐筱急匆匆回了房間，茹卿卿心情大好，點開微信給傅宸章發消息，那邊卻久久沒有回應。

    飯桌上，傅宸章與老戰友酒意正濃。

    看他面帶惆悵，老潘有些意外：怎么了兄弟，還有什么事兒能讓你犯愁的？

    也沒什么，家里一些事。他說著，端起酒杯，又是一口悶。

    不至于吧？老潘看著他，不是昨天剛跟去見了弟妹，怎么，小兩口吵架了？

    對方搖頭：真吵架還沒這么難辦，我跟她很少因為小事面紅耳赤，上次跟我置氣，也是因為小霆犯了錯。

    那不挺好嘛，女人啊就怕作。我看你媳婦，不像那種能作的！

    都說女人心海底針，老潘，我算真明白了傅宸章猶豫著，說出了心底的困惑，咱爺們兒也不是初入社會小年輕了，五花八門的女人，沒全領教過，也都見過不少。能裝的，會來事兒的，圖錢的愛名的，無非那幾樣嘛，可我家這個，愣是一樣不沾。她比我低調比我冷靜比我果斷，有時候我就覺得，她不是我老婆，是我老師！說著又把杯中酒一飲而盡，你以前女朋友多，你來說說，她究竟想的什么??？

    老潘感覺自己受到了侮辱，忙解釋兩句：什么叫我女朋友多，那不是總沒遇見合適的嘛！

    沒讓你說這個。

    那咱說正經的，你媳婦有什么愛好沒？

    看書，研究古籍。

    除了這個呢？她最愛什么，你知道嗎？

    傅宸章陷入思考，猛地想起昨天在天尊頂，茹卿卿那番話。他臉色肅了肅，還是直言不諱：她愛權。

    老潘一怔：弟妹這么直白？這是條漢子??！我說兄弟，實在不行，做哥哥的再給你介紹個吧！

    傅宸章臉色一黑：勸合不勸離，我真有那心還用得著問？十幾年交情，你能不能說個靠譜主意？

    老潘思忖一霎，臉色鄭重起來：我要沒記錯，見第二面你倆就談婚論嫁了吧？她答應的挺快，對吧？咱都明白，你媳婦兒不是個一般女人，可我看你倆也不像虛的。這么說吧，哥哥是過來人，你要真喜歡一個女人，也別費勁巴拉地去琢磨她心里想什么，沒用！趁著年輕，讓她趕緊給你生個孩子，她愿意生，就說明心里真裝著你。等有了孩子，女人再野的心都能收一收。當然如果還是收不住，那就看你自個兒的了，是陪她繼續飛，還是想轍拽回來，就看你怎么打算！

    傅宸章臉上神情又凝重許多，想到孩子兩字，他不免暗自苦笑。四海八荒九州萬里，他只是想抓住一個女人的心。眼下，除了要個孩子，似乎也沒有更好的方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