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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很短的頭發,敞開穿著一件長長的深灰色風衣,從遠處看去幾乎都有些不太能夠認出那是一名女性。她朝著他走過來,腳步不疾不徐,但是目標卻明確無比。她從陰影下走進陽光里,最后停在了他的兩步開外——一個讓人至少不會覺得想要后退的安全距離上面。“吳先生?”她的聲音和昨天晚上聽到的那一個一模一樣,微帶著一些像是沒睡醒的慵懶,比隔著線路傳達過來的要更有一些真實感。可是吳瑞文只是有些愣怔的看著她,即使這樣長時間的盯著對方實在有些太不禮貌。他忘記了自己應該要說話,因為他收到了沖擊。那個人在剛才一步一步走過來,披著滿身陽光。她像是一個發光體,燃盡了那些灰暗的塵埃,照亮了他沉寂的眼睛。“吳先生,”她的雙手插在兜里,一只腳的腳跟略微向上踮起,“你這樣有些失禮誒?!?/br>“啊……對不起?!?/br>“不需要道歉的,我們走吧?”穿著風衣的女性聳了聳肩膀,然后她笑了起來。“嗯?!?/br>吳瑞文并沒有走在她的身旁,就好像她也在有些克制的保持著彼此的距離。雖然僅僅只是并肩走在一起并不容易引人懷疑,但是在某些事情上,人們總是喜歡選擇心照不宣的方式以此降低風險。一路上的沉默確實有些微妙的令人覺得無所適從,但是幸好目的地就在不遠處。華東政法大學地處松江大學城,附近就有不少的快捷酒店。兩個人拐彎進了其中一家,一直走到前臺大廳里面的時候,她才和他說話,“你來還是我來?”雖然自覺有些尷尬,但是吳瑞文還是向她坦白了此時此刻自己身上身無分文的事實。“嗯,看起來也像?!彼檬种噶酥缸约旱念I口處,唇角向上微微彎著,“帽繩折進去了。那我去開房啦,一晚,好吧?”“好?!眳侨鹞陌褗A進衣領里面的帽繩抽了出來,站在大堂的立柱下看著她和酒店的前臺交涉。她的背影相當細長,看起來好像一道深灰色的影子。吳瑞文看到她遞出身份證然后又說了一些什么,最后她用手機付了錢,又從前臺小姐的手里接過折在紙片里的白色房卡。他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些什么,于是只好低頭望著酒店大堂的地面。這才沒過幾分鐘,他就突然聽見那個人在幾步開外輕輕的叫了自己一聲。“吳先生,”他聽見聲音抬頭的時候便看見她把房卡收進了風衣的口袋里,小巧的臉上猶帶著些許笑意,“說起來,套子也還沒有買吧?外面有便利店?!彼矝]等他,說完之后便自顧自的抬腳先邁了出去。看見她的行為舉止相當游刃有余,吳瑞文只覺得自己變得更加局促不安起來,可是他還是跟了出去。兩個人一前一后走進酒店旁邊的那家便利店里,看起來有些年頭了的感應門發出一聲有點卡殼的“歡迎光臨”。避孕套的貨架擺在收銀的柜臺旁邊,她側過臉來看了看他,然后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見的音量說,“吳先生,你有比較喜歡的種類嗎?”吳瑞文沒有方向,于是只好說:“隨便哪種都可以?!?/br>她用手在那些避孕套里面挑挑撿撿,又細又長的手指在一堆杜蕾斯、岡本、杰士邦上像是彈鋼琴一樣劃過去,“那尺寸呢?”她問的輕松又隨意,簡直像是在菜市場里選蘿卜青菜似的。“……中號吧?!眳侨鹞膭e開視線。“那買這個好了,雖然有些不太便宜?!彼涯侵患t色的盒子放在柜臺上,一旁一直在用手機搓麻將的收銀員終于走過來了。柜臺后面的收銀員是個上了年紀的阿姨,看見東西的時候難免要多看一眼站的不近不遠的兩個人,對上視線的時候吳瑞文只好客氣的笑一笑。她付完了錢,也沒有要收銀條,只把盒子隨手收進裝著房卡的口袋里,然后擦過他的身邊就往外走。吳瑞文跟在后面,兩個人之間就差短短兩步距離。房間在八樓,不是旺季,廂式電梯里只有他們兩個人。吳瑞文站在這一頭,她站在另外一側,保持著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他看著她,似乎想要開口說些什么,但是最后卻還是沒有出聲。對方從玻璃上的反光發現了這些小動作,于是把視線移過來,唇角向上翹起,露出一個不濃不淡的笑容。下午兩點鐘的時候,陽光異常強烈,透過全透明構造的廂體,將她映成一片有些刺眼的金色。令人著迷。顯示屏上紅色的數字在一點一點往上跳,眼見越過八的一半,吳瑞文終于再沒忍住。他靠過去,把她逼進直角夾角里——可是那短發的女人卻一點都不怕,她甚至稍稍仰著頭,以微笑的臉看著他。她很漂亮。“要接吻嗎?”她的嘴唇幾不可見的動幾下,氣音一般的細微聲響已經滑進了他的耳朵里。于是他們在下午兩點鐘的陽光里接吻,像是下一秒就要好像吸血鬼一般化作煙塵從此無影無蹤。迫使他們從親吻里分開的是電梯到達八樓的提示音。門開的時候吳瑞文已經后退著讓開了好幾步,她也重新把手放回了衣兜里。兩個人在鋪著地毯的曲折走廊上七拐八拐,花了好一會兒時間才找到位于某一條走廊盡頭的酒店房間。她用房卡打開了房門,然后把吳瑞文讓了進去。正當她要關上門的時候,她卻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一樣取下了掛在門后的“請勿打擾”,然后將藍色的掛牌掛在了面朝外側的門把手上。隨后,她將塑料制的房卡插進了供電卡槽,又將門背后的防盜鎖扣拉出來鎖在一起。吳瑞文一直在看著她——落在身上的視線實在是太過引人注意,讓她想要忽視都太過困難了些許。但是無論如何,她決定先下手為強。于是在回過頭的時候她的臉上又已經是一張笑靨,只不過雙手依然插在兜里,手指正在有些用力的抓著那只紅色的盒子——她感覺那只盒子在自己的手底下變得有些凹進去,可是她控制不了自己的力氣。“吳先生,”她說,“我可以碰你嗎?”“……可以?!眳侨鹞牡穆曇糇圆贿h的黑暗之中傳來,聽著有些沙啞,透出一股不太好形容的疲憊。于是她兩下踢掉了腳上穿的的鞋子朝他走過去——在昨天她就知道自己穿錯了襪子,一只橫條紋,一只豎條紋,幸好房間里的光線夠暗,并不會讓他注意到。站在不遠處的吳瑞文只能看到有一個模糊的人影朝自己一步一步走過來,就像今天下午一點鐘在圖書館門口的時候那樣。她伸開雙臂,深灰顏色的長長風衣令她看起來就像是一只張開著翅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