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這一切都是注定的。

    誠然虞和這么說會觸動許恩寧的心弦，但這種觸動在她的人生中并非是一場必須要經歷的風浪，她清楚自己會想要擁抱虞和，身體似乎也正在塌陷，許恩寧抱著虞和，想要嘆氣，想要搖頭，其實就是沒有想過逃離。

    仿佛這一切都是注定的，也仿佛這一切都是沒法改變的。

    那天以后，虞先生的病情加重，可虞和好像是更加聽話了一些，什么都沒有去做，虞汀還是可以花天酒地準備好繼承他的財產，他天真地相信jiejie已經回頭是岸了，抱著他的威士忌在舞池中央搖擺的時候，他的jiejie正在和他名義上的老婆zuoai。

    許恩寧不像從前的許恩寧，沒有因為慌張而逃走，那天她輕輕地笑了一下，什么話也沒有回答，是虞和有些看不明白了。

    但是虞和并不在乎是否需要清楚她的意思。

    出席宴會，出席更多的宴會，有時候可能是一次沒有用的家宴，餐桌上沒有mama，也沒有穿著藍白色條紋病服的爸爸，只有幾個長輩，虞汀握著許恩寧的手扮演好夫妻，一旁的叔叔伯伯會催促著虞和也快點成家，虞和回答得心不在焉，大意是一定會的，也會讓爸爸看到的。

    其實這個時候，許恩寧是想要憋笑的，但虞汀太煩了，他有些把握不住尺寸，一直玩笑私的往她碗里夾菜，她當然知道這是想要什么樣，他想要向虞和炫耀他們有多么恩愛，虞和也如他所愿看過去，眉頭挑了挑，大概也是覺得很有意思，看著許恩寧細嚼慢咽，等伯父們離開這張餐桌，她才一個拳頭砸向虞汀，大罵一聲你有病??！

    是啊，我是有病啊，我姐看著我們的樣子你不知道我有多爽，虞汀就像是從來都不會長大，害怕他姐又喜歡招惹他姐，隨著他所謂的軍師們給他灌輸的思想，他覺得這個家所有人都應該圍著他轉，而他望著許恩寧的眼神像是見到一件工具，許恩寧覺得事情愈發好笑起來，她拼命地眨著眼睛，想要在記憶里找到那個放學會站在她班門口讓她一起回家的男孩子，在車上會塞給他一大堆零食的男孩子。

    隨著年份的推動，他們讀完高中他們讀完大學，他們長高他們飛翔，他們再也沒有從記憶中找到彼此。

    她甩了甩手，又一掌拍在他的胸膛上，讓他趕緊滾，說他身上的香水味很濃，虞汀扯著衣領嗅了嗅，沒有辦法，窮人家只用得起這個。

    許恩寧以為他的喜歡會比他們從小到大聞到大的鈔票味高貴一些，現在看來不過是一顆樹苗被養成了爛泥，讓她抬了抬嘴角，沒有說任何話。

    虞和只有在早上的時候會捧著她的牛奶，更多的時候會戴眼鏡，這幾天處理工作沒有那么頻繁，她抱著雙臂站在二樓看著他們，叫住了虞汀。

    他抬起頭來，看見虞和沒有表情的模樣。

    你不去看看爸嗎？

    爸說不用我去，醫院味兒太大了，我不喜歡。

    他沖虞和笑著，在沙發上拽著外套就往外邊走，順便湊到許恩寧的耳邊說悄悄話：你真憋得慌，敢和大魔頭待在一起，以后就走家庭主婦這條道路了唄？

    許恩寧被他吹出來的熱氣弄得很癢，拿著抱枕就朝他身上打，虞汀跑得快，沒看見許恩寧皺著的眉頭，也沒看到虞和黑著臉的樣子也無福欣賞，這個角度像極了虞汀偷香，許恩寧羞得和他打鬧的模樣。

    她在二樓歪著頭，看著虞汀就這樣大搖大擺的離開，許恩寧就望上去和她對視，竟然莫名有些心虛。

    心臟總是會跳的，即便不表現出來，她還是會想起那天在車內的場景，虞和在那一刻在她心里成為了真正意義上的人，或許只是疲憊的沖動，那是許恩寧第一次見到虞和表達想要的東西，她感到稀奇，感到迷茫，感到......她們有一些相似。

    許恩寧的眼睛總是很喜歡逃避虞和，但有時候說話卻是橫沖直撞的，要是虞和一直盯著她，她就會惡狠狠地問：看什么看？！

    所以虞和最喜歡在她沒辦法說出這種話的時候看她，想要見到她不同的反應，而這個時候，就是她們最像偷情的時候。

    這個房子很大，留有一間觀影室，許恩寧很喜歡看電影，不管是無厘頭喜劇還是文藝悲劇，她沒工作的時候會在里面待上半天，虞和基本上不會打擾她，只覺得上回直白的表達是一次失誤，她們沒有頻繁的zuoai，也不再繾綣，也許是這條邊界線已經隱隱約約出現了，她們誰都不能越過，否則再也無法懸崖勒馬。

    心動對她們這種人是個很殘忍的詞，因為結局都是既定的，幾乎一眼就可以看到未來，甚至許恩寧的未來已經到來了，她的一生都在被安排被cao控，只有嫁了人才會稍微自由一點，原本以為會就這樣走下去，因為路也已經只有一條了，每次都是因為虞和的出現而讓她看到黯淡的曙光，她不能走另外一條路，她沒有那么多的勇氣，也沒有那么多的精力。

    比起轟轟烈烈的人生，她更希望她的生活是一條直線，從起點到終點，就只是一條直線而已。

    這個電影女主的眼睛有些像虞和，很漂亮，但看久了會覺得很可憐，不過她知道虞和不是個需要人可憐的角色，況且她也根本沒有那么可憐。

    她打開房門要去拿水的時候，正好虞和路過，許恩寧又猝不及防地和她對視了，她有些想要收回剛才的想法，其實看虞和的眼睛也許不會覺得她很可憐，但更會覺得整個人被瞳孔完全容納的樣子有莫大的滿足感，她鬼使神差的拉住了虞和，問她要不要一起來看電影。

    虞和似乎是愣了一下，沒有即刻答應，許恩寧覺得她是要拒絕自己，很快就松手甩開，不看就不看。

    可門沒有關得很實，還留了一條縫。

    當女主和男主準備接吻的時候，虞和帶著她的電腦進來了，盤著腿坐在許恩寧旁邊，什么也不說，處理工作的間隙偶爾抬一下頭。

    許恩寧沒有管她，身上蓋著毛毯，劇情有些凌亂，男主掉下了懸崖，女主正在用盡全力抓住他，她覺得這樣的情節十部電影里八部都有，這種不離不棄看得有些審美疲勞，許恩寧轉過頭去，看了一眼虞和。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她也開始認真地看電影。

    你喜歡看這種的？許恩寧很驚訝。

    不是，虞和笑了笑，語氣很平淡，我只是覺得，如果是我的話，我不會讓女主救我，因為他現在露出的表情很難看。

    她沒有想到虞和還是個會在乎表情管理的人，或者說這是天之驕女的一種驕傲，不會讓任何人看到自己狼狽的時刻，就在她想要嘲笑虞和的時候，她又開口了：但我要是女主，我會松開手，和他一起跳下去。

    不用離開一個舒適區，不用露出我不好的模樣，不用和我認定的必需品分開。難道這不是最好的選擇嗎？

    說到這里，已經不知道虞和到底是在說這部電影，還是在說自己了。

    可許恩寧卻覺得自己有些開心，虞和的裂痕正一點一點的往外擴散，不是重塑一個新的虞和，而是她快要見到一個真正的虞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