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沒
沉沒
秘密掩在水下,不代表它消失。今夜,小刀與戴引無疾而終的短暫見面,卻掀起記憶的狂瀾。那個瘋狂的夜晚早已過去很久,可即使只是觸碰記憶,也讓她心有余悸。這大概也算是沉沒成本,她和戴引關系的沉沒成本,事情就這么不尷不尬、不甘心地走到這個地步。但只要不被人發現,秘密就不會成為負資產。 小刀洗了澡,睡下去,她以為她會失眠,但神奇的是沒有,她非但一秒入睡,甚至連個夢都沒有做。一閉眼又一睜眼,天就亮了。她把戴引臨走前那句話給忘得一干二凈。 三藩沒有再出現在任何會議現場,換了另一個人,那個人心不在焉,似乎知道這事兒他做不了主,于是對細節不感興趣,項目敲定得隨意過了頭,但對小刀來說倒是好事兒。 本來這種進組后的會議都是揚刀立威,可惜碰到小刀這個硬脖子,把刀給劈斷了。 自那晚后,蘇彗像丟了魂,只管聽從吩咐,其他時候一概沒有靈魂,也不說話,下了班就回房間窩著。袁一霖生活想來多姿多彩,不知道他是如何瞞過了那些真愛粉的視線,每晚輾轉在不同女孩們的床畔。蘑菇提醒:小心被拍。說完,又覺這話似乎映射了蘇彗,隨即噤聲。但好在蘇彗也沒聽見。 袁一霖眼圈微微發青,小刀頗用了些遮瑕和修正色才把這眼圈給蓋得自然,如今攝像設備那么高清,8K都不稀奇,底妝的要求比任何時候都高。他們閑聊說起來,也很有感慨:之前那個牌子出了個4K粉底液就敢叫高清了,現在可不敢這么說。 定妝做得很快,小刀甚至還有余力替蘇彗和袁一霖設計個三號方案。 這劇本上說,素染平時愛喝米子露,米子露是什么東西?袁一霖說。 一霖老師,沒想到您還讀了劇本,真讓人意外。蘑菇說,比起那種飛頁的編劇,您可敬業呢。 什么叫飛頁?袁一霖不懂。 就是編劇到了現場臨時才寫。 靠。那讓演員怎么演? 胡演唄。反正不管怎么演,粉絲都會買單。 粉絲買單,那不是粉絲的怎么辦? 您不會以為不是粉絲的人會來看咱們的電視劇吧? 袁一霖不語了。對所謂的米子露也不再好奇,現在米子露倒不是什么要緊事,要緊的是他面臨一個困境,他演的電視劇在樂手圈子很可能會變成一坨屎,他倒不在乎那幫文盲怎么想,屎不屎也不是他們說了算,再說,他們自己的音樂本來也已經夠屎了。他在乎的是,樂手圈里那幫妹,會不會聽信讒言,棄他而去。 袁一霖對著鏡子出神,蘇彗也對著鏡子出神,小刀覺得少男的心事也是難猜難解。 這時候,外面似乎有些嘈雜,隱隱約約聽見警笛,蘑菇跳起來出去探聽情況。袁一霖和蘇彗終于聚神了,也豎起耳朵聽動靜。沒過一會兒,蘑菇回來了,擺擺手說:不是朝我們劇組來的,不過確實過去警車、救護車,不知道出什么事兒了。她噼里啪啦在微信里聯絡四面八方的包打聽,消息潮水般涌進蘑菇的手機。 不會吧,聽說是六點半劇組出事了。 小刀的腦子突然嗡的一下。 哪個六點半?袁一霖問。 早晨六點半,戴引那個劇組。 聽說過。蘇彗也說。 出什么事情了,那個劇組,會出什么事?小刀的手有點發抖,她拿不住粉底刷,只好把刷子放下,佯裝整理凌亂的桌面,她背對著他們,平復呼吸。 好像是出人命了。蘑菇道。 人、人命? 這下不用小刀追問,袁一霖和蘇彗也震驚得緊,劇組出人命可是大事,劇組停擺是最大的可能。如果不顧人命繼續拍攝,那么萬一被披露出去就得不償失。 我群里面說,是戴引那個劇組的一個替身溺水,出了意外,走了。也不知道當時是鬼打墻了還是什么,竟然沒人注意到那個替身在喊救命。等發現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慘了,慘了。蘑菇感嘆,這不是戴引第一次投資么?出了這種事兒,出師不利。 會波及到我們嗎?蘇彗問。 那應該不至于,我們和他們離得很遠,最多是河道最近會封閉,但我們也沒有什么水上戲呀。放心。 知道不會影響到自己,這化妝間里的氣氛明顯松弛下來,一點淺淺的八卦心還在發酵,蘑菇會負責打聽前世今生,弄明白那替身到底怎么掉進了河里,而戴引劇組又要付出什么代價,但總之,事不關己。 可小刀卻并不能隔岸觀火。不管怎么說 那是戴引。 她想她不論是出于炮友的人道主義精神,還是出于朋友的關懷之心,都該慰問慰問戴引。但現在還不是時候,他一定很煩躁,他一定被困住了陣腳。得等到晚上。到晚上,她給他打電話問清楚。小刀以為自己十分正常,但其實她有些失態。她也開始心不在焉,往后甚至還弄錯了袁一霖和蘇彗的頭套。這一天好不容易捱到了八點半,本來大家說要聚餐,但小刀回絕了,說累。蘑菇要送她回賓館,她也說不要。等和大家告別,才一轉身,小刀就掏出手機,撥通了戴引的電話,那些以前的糾結、打與不打、馴服與被馴服,這時都不重要,她只想聽見他的聲音。 但是,電話始終沒有人接。忙音,忙音,忙音,到最后自動切斷。小刀連打了三個電話,都是如此。 小刀回到房間,坐了一會兒,網上,關于這件事的傳言已經沸沸揚揚,不知道里頭有什么人在暗中cao作,把輿論對準了明星和替身的階級矛盾。 把最危險的戲給替身演,把最豐厚的錢給自己拿。明星,演員,就是踩在普通打工人身體往上爬,享受特權的蛀蟲。 還有媒體放出現場照片,模糊的照片中,有戴引清瘦高挑的身影,看不清面容。還有視頻,視頻里戴引被工作人員前呼后擁,走得很快。 戴引粉絲的澄清抵不過群情的激憤,在事實還沒查明之前,輿論已經一邊倒向了替身。小刀越看越焦慮,扔了手機,倒在沙發上瞪著天花板。她不敢想象戴引會遭受怎樣的壓力,如果過了火,他會不會就此,把劃破皮膚的刀,直接刺進心臟?雖然戴引不至于那么脆弱,可是,萬一。 萬一呢? 到了約莫十點多鐘,小刀再給戴引打電話,不過那邊還是沒有人接,這里電話還沒掛斷,那里門鈴響了,小刀心念一動,想起戴引之前來過,飛奔去開門,門打開,站在那邊的人卻是蘇彗。小刀一張臉落下來,掩飾不住失望地說:你怎么來了? 蘇彗身上帶點酒氣,淡淡的,不知道是聚餐的時候沾上的別人的酒氣,還是他自己喝了點小酒。他推開門走進來,往小刀的沙發上一躺,也不說話。小刀想,應該是喝過酒了。 我很累,你如果是要睡覺,請回你自己的房間睡。小刀站在蘇彗面前,看著他些許疲憊的面容,沒有一點欲望。 蘇彗卻一伸手,把小刀給拽到他懷里去,小刀當然沒有這么柔弱,她被會拽下去,純粹是因為沒有心理準備。蘇彗不是這種人,可誰知道,他偏偏變成了這種人。湊近了,蘇彗的睫毛顫顫巍巍,他似乎也在緊張。但是,他臉上又出現了給小刀下迷藥的那個瞬間,那種少年孤勇的神情,小刀沒來由心慌。 你為什么無視我。蘇彗眼睛沒睜開,嗓音蠱人,我哪里比不上袁一霖。 小刀與蘇彗僵持著,她掙了幾下,猛地將蘇彗的手給反擰了一下,他吃痛放開了,小刀把手機放在沙發上,轉了轉手腕,冷冷道:袁一霖比你尊重人。 你還說什么尊重?我,還有那個三藩,哪個不是被你當狗一樣耍?你又什么時候尊重過我,尊重過他? 小刀不說話某種意義上說,蘇彗說得沒錯。 蘇彗的眼睛冷不丁地睜開了:袁一霖現在又不知在和哪個女人上床,你寧愿和他那么一個人弄到虛脫,也不正眼看我,別告訴我這是你的性癖。 蘇彗。小刀剛說了兩個字,她和蘇彗之間的手機突然亮起來,緊接著,手機屏幕上跳出碩大的兩個字:戴引。 小刀看見了,蘇彗,自然也看見了。 - 歡迎留言評論,謝謝送的珠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