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散席后,秦如霜叮囑了林音染兩句,便被四師叔拉走了。 林音染想了想轉道去北林居,所謂「朝陽入北林」,可見周知遠對周濟儀是下了心思的。 周濟儀卻不在,林音染只得讓侍衛代為轉交。 胡思亂想著,林音染不知不覺地往后山走,誰知真在路上撞見了裴誓,竹葉交錯下月光灑在青年身上,忽明忽暗,顯得背影有些清寂。 林音染匆匆追去,張嘴就喊:表哥! 裴誓轉身,眉目在月下更顯孤冷,莫名道:你叫我什么? 林音染語噎,嚅嚅:我周濟琳說,說你是表哥,少女的目光直直地盯著他,仰頭明知故問:那你叫什么名字? 不過是名字,沒什么大不了的,但此刻裴誓竟有些說不出口,直覺她并不只想問名字,涼涼道:我不是她的表哥,也不是你的 說完本想走的,卻不經意看到她眼底的月色,是清亮的也是純粹的,終究還是輕聲道:裴誓,我的名字 林音染嫣然一笑,脆生生的學他:林音染,我的名字! 裴誓眉目疏展,點點頭:天色已晚,林姑娘早些休息,告辭 哎!請等等林音染還有話想說,急忙攔在他面前,險些撞到他懷里,裴誓避讓得快,衣袖卻還是蹭皺了,一時兩人都有些心亂,不知所措。 如果是其他女子,裴誓早冷臉拂袖而去,但是對著林音染,裴誓自己也莫名毫無章法。 林音染感覺自己見了裴誓,就跟侍花翁養的貓見到線球一般,百般急切,橫沖直撞。 你明天還來嗎?林音染顧不上了,急忙扯上他的衣袖,她不想自此分開,以后天涯海角去哪兒找他? 裴誓輕輕搖頭,想了想說道:你要找我,可以去舊水瀲琦璋閣 琦璋閣原是你開的么?我小時候在那買過一只玉老虎,歡喜極了,誰知途中遺失了,如今可還有的賣? 琦璋閣只是裴誓在舊水的一小塊勢力,平日他根本不多過問,自然不在乎毫不起眼的玉老虎。 什么樣的玉老虎? 約莫這么大,雕得栩栩如生,對了!眼珠子是翡翠的!林音染看他對自己態度糾結,心里笑開了花,面上卻不敢露出半分,否則以他的性子指定轉身就走。 應該還有 一片云飛過遮住了月亮,夜深人靜,不是談話的好時候,裴誓也是真有急事,不待多留。 林音染見目的達到,眨眨眼笑著向他告別,對著裴誓的背影,說自己不日就要去買玉老虎。 直到裴誓的身影消失在竹海盡頭,林音染才返回住處,不復剛才的笑語嫣然,面色嚴肅,直覺此地的確不宜久留。 第二日,師徒幾人不顧周知遠的挽留,態度強硬地告辭離開。 出了昆侖域,二師叔馬客舟有事要前往洛陽冰曇宮一趟,師父和姜許先回飲月谷處理事務,林音染沒猶豫就說自己要去舊水,師父們也沒多阻攔,林音染長大了,她需要歷練,需要強大,總縮在師父們的羽翼下,是不夠的。 臨行前,秦如霜老母親般拉著林音染諸多交代,大有拉著她先一起回飲月谷之勢,好在被姜許拉走了。 這是林音染第一次獨自出遠門,沒有師父,沒有責任,只覺得天高山遠,清氣盈胸,飛下山林,驚起一群嘰嘰喳喳的山雀,呼啦散去,只留下少女清脆暢快的笑聲回蕩。 去舊水的途中,林音染隨便找了個茶館歇腳,茶葉不知過了幾次水了,茶湯淡得透明,她也不挑剔,喝了口茶,支著臉頰,側耳聽隔壁桌閑談。 說的是梧鳴山莊比武大會之事。 聽聞這莊主千金公孫鸝貌若天仙,天資頗高,且師從高陽圣者封白,一年輕男子自詡風流地舉扇,遙遙道:封白曾揚言一生只收一個徒弟,在此之前已有一名弟子。不過啊,這高陽圣者曾蒙受梧鳴莊主夫人恩德,不得不破例收了個女弟子 江湖中或許有人不知梧鳴山莊,卻無人不識高陽圣者封白,傳聞中他不僅劍術了得,醫術更是出神入化,只是常年神龍見首不見尾,無人知他蹤跡,拜師就更別提了。 若能在比武中奪得魁首,沒準能得公孫姑娘垂青?一旁立馬就有人順著想入非非。 就你那樣,癩蛤蟆想吃天鵝rou有人拆臺。 就是就是 公孫姑娘傾城國色如何看得上你?眾人哄笑。 那人也不生氣,笑呵呵地接著胡侃:我就不信你們不想,梧鳴莊主只一千金,愛若明珠,得此良緣,豈不是一步登天? 多數人是想的,只是不愿說破而已。 說得天上有地下無的,如若公孫鸝是個囂張跋扈的呢?有個女子放下茶杯,很是瞧不上這些人的諂媚之氣。 潑辣跋扈也比無顏女好吧 你!女子相貌平平,怒不可遏,卻無話可說,丟下銅錢,拿上劍就走。 林音染本對比武大會有些興趣,這會子見這群人刻薄市儈,滿嘴胡言亂語,就想走人,誰知這群人舌頭一轉,說起另一樁事。 誒,你們聽說了嗎?當今二皇子逼宮的事江湖人從不過問官家事,事有蹊蹺。 這話如何說來? 那人放低聲音 :聽說是破鏡湖暗中相助,前夕夜襲太子勢力,為二皇子掃清的障礙 破鏡湖?眾人驚駭,破鏡湖這幾年實力日益高漲,暗樁遍布各地,天羅地網一般,確實是有此能耐的。 破鏡湖向來低調,家主在江湖中從未露面,更是從不插手官家事,我看這多半是訛傳那風流青年搖扇嗤笑。 那你怎么解釋太子為何命喪破鏡湖的勢力范圍?那人不服。 說不定真是有人栽贓,若真是破鏡湖所為,不可能露出這么明顯的把柄 也可能是反其道而行之呢 眾人議論紛紛,鬧哄哄的,林音染理了理帷帽,放下錢走人。 上次與裴誓一別,距今已過十數日,不出意外,坐船三日便能到舊水。想到裴誓,林音染捏了捏袖子,不知他是否還記得自己單方面的約定。 暮春細雨綿綿,絮絮涼風輕吹起帷帽一角,也吹起過路馬車的紗簾,音染想著心事,無意識隨風抬頭,只見一眉目冷峻的男子也垂首看向她,輕輕一瞥,旋即雙方錯過,消逝在朦朧雨霧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