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擇

    凌國棟是偶然間弄清這件事的。

    那日，凌國棟在酒桌上陪客戶，其中一人胡侃閑扯一條秘聞，說某個老板的三個女兒都不是親生的，10多年后才發現被戴了綠帽子。酒桌上一眾人笑嘻嘻，凌國棟卻忽然生出一種脊背發麻的冰冷感，他禁不住問了一句：怎么查出來的？

    之所以這么問，是因為凌國棟這幾年越來越覺著，兒子凌邵長得不像邵苒，更完全不像他。

    凌國棟是國字臉，凌邵瓜子臉；凌國棟細條眼睛塌鼻梁，凌邵偏偏是眉眼精致鋒利，高挺鼻梁，和他的長相千差萬別。

    只是他從沒往這方面想過，直到這次被陰差陽錯地點醒了幾分。

    心中生下了懷疑的種子，就不會輕易地放下。凌國棟從凌邵枕頭上尋到了幾根碎發，連夜去做了DNA親子檢測。

    果不其然，沒有血緣關系。

    凌國棟悲痛絕頂，回到家中去，一紙報告扔到邵苒面前，幾乎說不出話來。

    邵苒倒很鎮定，仿佛早就知道會有這么一天，承認得很痛快多年前，凌國棟出車在外，她和前任初戀春風一度，懷下孕、結下了這顆果。

    當天，兩人就辦理了離婚。

    客廳里，一片死寂。

    凌國棟一眼也沒有看一向疼愛至極的凌邵，仿佛視若無物。

    他直勾勾地盯著凌涵，他唯一的、親生的女兒：你要跟我，還是跟你媽？

    凌涵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腦子里嗡嗡回響著的還是路上在聽的英語短文。

    這時，只覺手心一熱，身后一直站著的凌邵忽然勾住了她的手指。

    凌涵。

    跟我還是你媽？！這時，凌國棟又發聲，顫抖的聲音好似野獸在嘶吼，難掩痛苦，此時此刻，他分外需要一份來自女兒的肯定。

    我

    凌涵抬起頭，幾步外，她的母親邵苒那個一向肆無忌憚地偏愛著凌邵的、對她的態度天壤之別、讓她甚至忍不住生出質疑她是不是親生的的母親邵苒，正一臉木然地站著，似乎在等她最后的決定。

    身后，凌邵的手將她纏得越來越緊。而面前的母親，目光卻分外木然而冷淡，沒有一絲一毫的不舍。

    凌涵內心有了決斷。

    她低下頭，咬了下唇，一根一根地掰開了凌邵的手指，然后抬起頭，笑了笑，看向一夜之間仿佛老了十歲的中年男人：爸，我跟你。

    -

    凌國棟決定帶著凌涵離開這個傷心地，連日處理轉讓公司的事宜。

    凌涵則一個人去學校辦理了轉學手續。

    辦完手續，凌涵心里突然有些發悶。她把這歸結于不舍。

    畢竟是讀了4年多的學校，凌涵鬼使神差地，又去初中部走了一圈。

    途徑初二年級所在的教學樓，凌涵腳步沒來由地停頓了一下。

    恰逢下課，人流多了起來。

    凌涵微微嘆了口氣，轉身就要離開，這時，忽然被人從身后扯住了衣袖。

    凌涵。

    凌邵的聲音從身后傳來，生硬而冰冷。

    凌涵頓了一下，沒回頭，又要抬腳。

    下一秒，男聲又一次傳來。

    聲調卻與剛剛截然不同，不復剛剛的生冷，也不是往日里面對她時的漫不經心，更不是母親在場時、她所感受到的某種頤指氣使。

    怯生生的，帶著哀求與不舍，不知道是不是她錯覺，凌邵甚至流露出隱隱的哭腔。

    姐你別跟爸走，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