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沒法乖了呀
9、沒法乖了呀
他們的確是不同的。 林稚想。 以前的季嘉言無論如何也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他只會看著她,勾一勾嘴角,滿不在乎地離開。他不會抱她,甚至連不經意的觸碰都拒絕。 那個人討厭她。 也討厭自己。 女孩抹一抹眼角的淚,抱住男生的頭。 很軟的發,像綢緞纏在指尖。 對男孩子來說,也太不像話了。 嘉言哥哥 林稚輕聲喊,目光變得很暗。 沉淀了又沉淀。 同父異母的meimei出生時,他離家出走了。林稚見不到季嘉言房間亮燈,下雪的夜裹著衣服出去找。很久很久,終于在學校附近的石橋找到他。 單薄的夏衣,青白的肌膚,一動不動立在雪中。 他聽到她的足音。 只背對著她說,不要過來。 現在的季嘉言抱住她,往懷里摁一摁,斜靠在草坪。 淺色的眸望來,凝著一點亮,嗯? 乖戾但蓬勃。 固執但溫暖。 不是那個他。 你還是不要喜歡我吧。林稚坐起來,拉好衣服,沖他笑,你以后會喜歡很多很多人,也會有很多很多人喜歡你,她們愛你崇拜你,把你當作神來信仰。 女孩撫他眼角的淚痣。 像在撫摸另一個沉默冰冷的人。 你不會再難過了,嘉言哥哥。 她抱他一下,妞妞做到了。 這回沒輪到季嘉言走,林稚便先走。 她背起書包,拍掉身上的草,順一順校服上的褶皺。披著五月沒什么溫度的月光,默默往前。 女孩比同齡人矮一截,骨架纖細,包裹著一點點皮rou。 抱在手里,根本沒有女子的溫軟。 甚至渾身的嶙峋,刻骨的鋒芒。 如刀山,似火海。 季嘉言坐起來。 抓抓頭發,又泄憤似的揉兩下。 鼻尖還有那股淡淡的,驅之不散的合歡花香。 早晨總會停在小區門口等待的人,咬著早飯上校車了。 傍晚總會在食堂附近裝作偶遇,給他塞軟糖的女孩,忽然吝嗇起來。 不僅不送吃的,就連和他對上目光都要撇開頭。 季嘉言沒被人拒絕過。 他覺得林稚腦病變了,需要治一治。 考完試。 女孩從學校出來,手指在屏幕上胡亂滑著。 想去吃點很甜的東西。 幾個能說上話的女生在減肥,不肯去。 她捏著自己沒二兩rou的肚皮,自覺暫時還不用考慮脂肪這個問題。搭校車到市中心的商業廣場,林稚脫了校服系腰上,計劃好要吃甜品的,看到飾品店又忍不住進去。 她很少逛這種店。 最近卸下心理包袱,看什么都覺得可愛起來。買了個鑰匙扣,又幫何娟和陶玉齡看手機殼,她其實很喜歡閃閃的東西,推測mama輩的也喜歡。 就多拿了兩個鑲滿水鉆的浮夸殼子。 結賬的時候,碰到那幾個推說不想吃甜品的女生,林稚也只是微怔過后跟對方笑笑。 幾人有點尷尬,打招呼,你最近變漂亮了,笑起來亮閃閃的。 內在美發揮功效了吧。 她們聽了就笑,說班上的小冰糕還會開玩笑了。 林稚覺得奇怪,她講的真話而已。 自己的性格多陰暗,稍微亮一點,不就是心靈升華帶動外貌改造么。 結完賬出去。 女孩沒發覺身后跟了人。 等到甜品店坐下,已經晚了。 季嘉言戴著帽子堂而皇之坐她對面,將服務員端上來的圣代拉到自己面前,吃得理直氣壯。 林稚噓口氣,伸手去搶。 你自己點么。 我不。男生冷著臉把杯子端起來,咬掉上面的餅干棒,就不。 她小時候耍賴留在他家。 常用詞匯就這兩個。 陶玉齡覺得她可愛,沒事都要逗著小姑娘說,季嘉言被洗腦的,為了搶吃的把死小孩的口頭禪都拿來用。 真出息。 林稚重新叫了一份。 他饞甜食的,早把自己那份吃完,又來搶。女孩環起雙臂,金剛罩似的往桌上一放,你可別太過分了,我零花錢不多的,還要存錢買東西,你你不要臉。 她結結巴巴說完,東西又讓季嘉言搶過去。 打是打不過的。 林稚站起來,推了椅子往外走。 只能戰略性撤退。 季嘉言拉她手,下頜朝著旁邊揚揚,坐過來,我分你吃。 這個是我買的哎。 我分你吃。 林稚一屁股坐下,還沒穩住,就讓季嘉言猝不及防喂了滿滿一大口。 味都沒嘗到。 又是猝不及防一大口。 一口接一口。 嘴角都快凍裂了。 她揮揮手,胡亂抵住男生的臉,我是豬嗎,你這么喂我。 沒什么表情的家伙,嘴角勾了勾。 那神情赤裸裸的嫌棄,表達一個中心思想你就是。 林稚給氣到了。 搶過勺子自己吃,吃一半發覺兩人共用一個勺子,臉就有點紅。 旁邊好多情侶。 也許是附近學校都放假了,好多看著很青澀的小朋友過來,也沒敢坐到一處,就點兩份東西面對面坐著吃。像她和季嘉言這樣坐到一起,還喂來喂去的。 好惡心哦。 林稚往旁邊挪了挪。 說她吃好了,要回家。 季嘉言按住小姑娘肩膀,走吧,我也走。 他脫掉帽子,順順頭發,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臉就這么暴露在眾人視野。 清冷精致的眉眼。 郁結沉沉的氣質。 干凈璀璨如鉆石,閃得人不敢靠近。 哎,是明星嗎? 好帥好帥,快拍下來,啊我死了。 這是真實存在的顏值嗎? 林稚搶過帽子懟他腦袋。 有點氣:你不要沾花惹草,小心我跟阿姨說你早戀。 季嘉言站起來,一言不發攬住她,順便把自己的書包掛女孩肩膀,鉗著出去。 林稚背著兩個包,感受人生的重壓。 生無可戀。 一臉死相。 然后就讓鄰居壞哥哥拎到兒童游樂區,買了張一個小時的游玩票。 去吧。 季嘉言指著小孩子瘋玩的章魚塑料球游樂場,點點頭,我請你。 她扔掉書包,哇一聲蹬了鞋子往球海里跳很快艱難冒出頭,讓周圍一群才上幼兒園的小孩鄙視得靈魂出竅。 咔嚓。 季嘉言掏出手機,朝她招手,妞妞,爬滑梯,我給你照。 林稚是破罐破摔的人。 氣到變形之后,爬到章魚嘴里,又從觸須滑梯轱轆轆轆轆滾下來。一個倒栽蔥,栽倒茫茫球海里,隱約看到季嘉言笑得蹲下去。 她咬咬唇悄悄摸過去,猛地跳起來抱他。 季嘉言脖子被卡住。 咳嗽兩聲,低頭咬她細細的指。 來,哥哥背你回家。 林稚中蠱似的,像個沒骨頭的青蟲伏在他后背。 男生拎著她小皮鞋。 胸前掛個包,讓她背一個。 就這么馱著林稚往外去。淡淡的汽油味隱在衣服的清香后,有點危險,又很迷人。她湊在他脖子深吸一口氣,心疼道,累不累? 他轉過頭來。 站在商場中庭的玻璃圍欄,掀了掀帽子,湊近親她。 林稚記得那時的他目光暗沉熾熱。 像一團無聲燃燒的金色烈焰。 要將她燒成灰燼。 可惜的是,那時的她不想被燒了。 鼻息很近,有點癢。 他親完她的唇,蹭她側臉,我不要很多很多人喜歡我,我只要妞妞。 妞妞要是不聽話,我就把她關在城堡里,封死出來的門。 林稚,你還乖不乖了? 她摸他挺拔的鼻,來來回回撫。 生怕一個回答不對,季嘉言就把她從四樓扔下去。 他怎么這么蠻橫的。 女孩默默咬男生頸,悶著不說話。 她就是沒法乖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