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結章·送你的水星記

    明明已經什么都跟他做過了，可親耳聽他說出這三個字，于筱冰還是會覺得心跳加速。

    她覺得今天就像是第一次認識眼前這個男人一樣，結婚后的新生活是真的要正式開始了。

    兩只婚鞋最后一只在凳子底下找到了，另一只在抽屜里面找到了，大家鬧夠了，又出發去了另一邊的婚禮現場。

    于筱冰在后臺換了衣服，穿上了那條純白色的婚紗，在化妝鏡前等待儀式開始時，她的心跳終于慢慢平靜下來了。

    她的無名指上此刻空無一物，但很快就會套上一枚戒指。

    婚禮儀式賦予了戒指一層特殊的含義，裴譯這樣的男人第一次會開始在公開場合下佩戴腕表以外的飾物，今后他的身份也會被牢牢套住。

    領證的那一刻還沒有成為他另一半的真實感，可是今天當著這么多親朋好友的面舉行了婚禮，她突然就清楚的認知到了，自己今后在外人眼里，會成為他的愛人。

    賓客都已經落座，現場開始正式進行儀式，于筱冰聽到了司儀主持婚禮的聲音，閉上眼睛緩了兩秒，深呼吸之后，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當舒緩的婚禮進行曲響起時，她第一次挽住了父親的手，懷著陌生又期待的心情走向了前面正在等她的那個男人。

    紅毯的長度很快就走到了，司儀在說些什么她已經有些聽不清楚了，手被交給裴譯的時候，她幾乎能感覺到自己身體和心臟的顫抖。

    裴譯用力捏住了她的手指，然后將她的手臂彎曲，讓她挽住了他，帶她走完了剩下的那段路。

    她緊張到有點想哭，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于筱冰從來沒想過自己的婚禮會是什么模樣，明明只是最正常的流程，可現在卻都因為身邊的這個人，讓她感覺一切都變得不平凡。

    司儀繼續主持，說起了他們戀愛的一些經歷，于筱冰聽著那些浪漫的話，感覺自己現在要是開口的話，聲音肯定會發抖。

    氣氛開始慢慢變得輕松了下來，有時候司儀拋出來的一些問題還會引得臺下的賓客發笑，她也逐漸找到了平時的感覺。

    婚禮流程正在進行時，司儀和裴譯說了兩句話，于筱冰沒聽清，但是很快，婚禮就多了一項她沒有聽說過的新流程。

    司儀說道：婚前其實我跟新郎聊過一次，他說今天想送給新娘一份特別的禮物。

    于筱冰有點愣住，不解地看向了裴譯，開口問道：什么禮物？

    裴譯扶了一下鼻梁上架著的眼鏡，笑著說道：本來沒打算再拿出來了，因為現在放其實挺不合時宜，但是我最近聽到了一些話，我覺得大家都有點誤會，不光是對我太太存在誤會，對我好像也有點誤會，所以我想著干脆就在婚禮上澄清一下。

    很多人都知道我和她是高中同學但其實并不是她追到了我，不管是高中，還是去年，一直都是我先對她主動。

    我是個很別扭的人，有時候自己都拿自己沒辦法，只有她才知道該怎么做才能讓我也學著對別人稍微坦誠一點。

    你們可能不知道，她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于筱冰還不明白他在說什么，可很快，身后的大屏幕上面，就播出了一段視頻。

    視頻里，裴譯穿著一件灰色的連帽衛衣，頭發有點亂，精神看起來也不是太好，眉眼間透著一股疲憊感。

    他就只是坐在鏡頭前，低頭雙手按著臉，然后就沒有更多的動作了。

    過了一會兒，他喉結動了一下，抬眼看向了鏡頭，努力露出了笑，開口時嗓音沙啞，第一句就是，于筱冰，新婚快樂。

    像是覺得這樣不好，過了一會兒，他又抬手把這段錄像給掐掉了。

    很快，屏幕上又開始播放起了下一段錄像。

    這一段里的他稍微精神了一點，但眼神還是很恍惚，黑眸里沒有光，視線也像是沒有焦距。

    他沉默了幾秒，又看著鏡頭，對她說道：新婚快樂，我最近在想要給你送點什么東西但是想出來的好像都不太好，嗯

    他反復錄制了十一次，從時間不足一分鐘，再到在鏡頭前沉默四五分鐘，各種長度的都有，可每段想要表達的內容都是一樣的。

    他在試著用不同的狀態和語氣，來給她錄制這一段祝她結婚快樂的視頻。

    盡管沒有大的肢體動作，可從那些神經質的微反應里能看出來，隨著時間的逐漸推移，他真的越來越焦躁。

    在那段視頻里，他已經穿上了厚外套，坐在那里，眼眶通紅。

    對她說完了那句新婚快樂后，他終于再也忍不住，低下頭捂住了自己的臉，直接就顫抖著開始哭了。

    這段視頻被掐掉之后，于筱冰的眼前也已經跟著模糊起來了，畫面黑了一段，她聽到了里面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他這次沒有再開視頻了，只錄了聲音，嗓音聽起來有點啞，但語氣已經正常了。

    于筱冰，新婚快樂我是裴譯，嗯，你應該對我沒什么印象了，畢竟已經十一年沒見過了。

    我覺得你是個很好的女孩子，任何人跟你相處之后都會喜歡上你的，我們當年分手是我提的，但我從來沒有覺得你不好過，那都是我的問題。

    抱歉你都要結婚了，現在還是不說這個了吧。

    其實我小時候學過鋼琴，還沒上初中就過了十級，我媽喜歡這些，她以前總逼我練，但我已經很久沒彈過了，最近幾年下班之后很閑，一個人待著沒事做，所以就又撿起來陸陸續續地彈了一陣。

    我給你唱首歌吧，就當是我送給你的結婚禮物，我不太會唱歌，從來沒在別人面前開過口，可能會不好聽，希望你不要嫌棄。

    他試了一下音，隨后那邊就陷入了短暫的安靜，很快，純凈的鋼琴聲就躍然而出。

    才剛聽到這首歌的前奏時，于筱冰的鼻尖就開始發酸了，她的眼淚沒辦法再留在眼眶，都開始簌簌的往下掉。

    第一段旋律由淺入深，充滿了力量與感情，讓人忍不住聯想到演奏者會是個如何溫柔沉靜又專一的人。

    著迷于你眼睛/銀河有跡可循

    穿過時間的縫隙/它依然真實地/吸引我軌跡

    這瞬眼的光景/最親密的距離

    沿著你皮膚紋理/走過曲折手臂

    做個夢給你/做個夢給你

    等到看你銀色滿際

    等到分不清季節更替/才敢說沉溺

    還要多遠才能進入你的心/還要多久才能和你接近

    咫尺遠近卻無法靠近的那個人/也等著和你相遇

    環游的行星/怎么可以/擁有你

    他彈完了這首曲子，深呼吸了一下。

    這個視頻大概也不會送到你手里我好像再也得不到你了，你也永遠不會知道我對你有過什么心思。

    這樣也好。

    希望你和他能幸福，冰冰，祝你新婚快樂。

    視頻到這里就結束了，畫面又恢復了之前的模樣，于筱冰已經哭得快受不了了，她丟開捧花不顧一切去抱住了裴譯，已經泣不成聲。

    裴譯伸手幫她擦了眼淚，看著她輕聲說道：別哭了，看著心疼。

    于筱冰聲音里帶著很重的哭腔，忍不住又對著他埋怨了起來，你怎么不早點來找我？你怎么不早點來找我

    他摸了摸她的頭發，然后當眾低下了頭，很輕地吻了上去。

    以后不會了，我永遠在你身邊陪著你。

    -

    婚后那場蜜月旅行的尾聲，在車站等待去小鎮看星空的車時，于筱冰的手機里面突然收到了一條短信。

    是網站發來的復診消息，問她一年前的問題，現在對她的影響還大嗎。

    于筱冰呼了一口氣，抬眼時，看到了身旁穿著厚實白色羽絨服戴著口罩正在小憩的裴譯，他頭發有點凌亂，只露雙閉起來的眼睛看起來都很帥。

    四周都是些陌生的外國人，身處異國他鄉，她轉頭看向有光線時幻時滅的地方，緊緊握住了他的手。

    她很快就被他給回握住了，而窗外，是懸浮在冰天雪地中絢爛多彩的極光

    如果他知道你的羞恥，他會抱住你嗎？

    嗯，他會的。

    這就是她生命中，與初戀有關的全部。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