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盈之夜
月盈之夜
雨滴敲打屋檐的聲響吵醒了葉艾和。 她醒來時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無聲無息站在屋內另一端的少年。 借著燭光,她終于看清了他一半隱在陰影中的身體纖細修長,眉眼鋒利英雋,鼻梁挺直,薄唇緊緊抿著,臉上也蒙著一層陰翳有種,被誰捉弄了的懊惱? 比起用形容男人的陰沉冷酷來形容他現在的表情,她第一個想起的詞是,倔強。 這小孩是被誰欺負了嗎? 哦對!他不是小孩!是壞人!他是來殺自己的壞人叫什么來著?她好像還沒問過楚澤 在骨rou被萬蟻啃食般的劇烈疼痛中,葉艾和慢慢想起到了自己現在的處境,不由在心中苦笑。臉上也勉強堆起一個討好的笑,問道: 那個,譚庭鶴呢? 在她蘇醒的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但一直保持沉默的少年,仿佛就等著她開口后再挖苦她,冷哼一聲,輕蔑道: 嘖,別裝這么癡情。難道你真的在乎他的死活? 葉艾和拷問了下自己的內心,然后訥訥地點點頭,略顯白癡地對他說:嗯。 呵,譚相安排的幾個暗衛,就住在你們交配的四合院附近的客棧里待命,被我點了xue。以他們的功力,五六個時辰就能自行沖開xue道,之后便會去幫你的白癡姘頭解xue。 哦。 原來這等驚世駭俗的大敗家子還是有老爹疼啊。葉艾和暗笑著想,看來他不需要擔心回京城后會被老爹抽筋剝皮了。不過她該怎么勸他回去呢 這下你安心了吧,大情種。 葉艾和想努力無視掉他話中的刺茬,但還是聽得她頭疼加劇,也不知道楚澤這么多年是怎么忍下來這個不馴的徒弟 她揉了揉太陽xue,盡量表現得謙卑又和善,像個聽不懂頑童嘲諷還要給但頑童發糖吃的傻老太太一樣:大情種什么的我可不敢當啊。不過真沒想到我們一路都被這么多人看著,竟然完全沒有察覺,哎呀,仔細想想是有些尷尬哈哈。 她干笑兩聲。 對面的嘲諷果然如約而至,只是比她想象得晚了一點 少年沉默了片刻,方才抱臂冷聲道:嘁,你又在裝了。 好吧! 那讓我再躺會吧。好痛。 意思是既然現在又不殺我的話,你可以先走嗎。 可惜對方一點放過她的意思都沒有。 我還有話要問你。 好吧! 你昨晚突然陷入假死狀態,是因為身體里有月芒嗎? 是啊。 聽到她的肯定,夏旸終于沒再追問。他想起了師父曾在一次醉酒后提起過這件事:曾有一個他很在乎的人卻意外替他中了毒,他這么多年一直在為此惱悔。 那個人,就是葉艾和吧。 月芒是一種西域密門才會調制的奇毒,喂在箭尖上射出去。此毒雖不致命,但中毒之人在每個月盈之夜都會假死一次,足足十二時辰才能醒來。醒來以后,那人便又會陷入蝕骨侵髓的巨大痛楚中,疼痛一日比一日加劇,等到十四天后的新月升起,方才休止。 更邪的是,月芒不會隨著留在身體里的時間變久而稀釋,毒性反而會逐年愈烈。等毒性積累個十年半載,就連八尺高的壯漢也熬不住毒發的那半個月。 何況中了月芒后,那人便再也無法使用內力。很多武林人士得知自己所中之毒是月芒以后,不愿忍受未來永無止境的折磨與一身武功化為泡沫的屈辱,都選擇當即自刎。 此毒比那些害人登時斃命的毒還要歹毒得多。 足可見對師父下毒的那伙人的恨意之深。 當年那伙賊人打探到楚澤負傷的消息后,重金購得一指蓋分量的月芒,又聘了郡里赫赫有名的神箭手,埋伏在師父會經過的江邊,守了三日,終于等到那艘畫舫徐徐駛來。 開弓,射箭,本以為萬事俱備,卻怎么也想不到在箭矢飛馳疾掠的一瞬息,楚澤身側那個照顧他的普通侍女竟然會飛身撲上去,用她的身體擋下了毒箭 *** 夏旸早已看見了女人慘白的唇色、臉頰的虛汗以及勉強的假笑,可他偏偏不想這么輕易放過她,非要拉著她問話。 他也不想告訴她,上個月師父終于找來了近期才到中原云游的西域神醫,也告訴了他神醫旅居的地點。 師父之前要對她說的好消息就是這個吧。 師父死前最后一件掛念的事還是她的,而她卻忙著跟五花八門的小白臉們亂搞。 夏旸看著眼前這個多活一天都是禍害的騙子,還不知道她的毒可以解,勉強支撐著身體,可憐兮兮地應付自己的刁難 他心中不免有些快意。 下個月中秋月正圓,應該也是她這一年里最痛苦的一次毒發了吧 那,又怎么樣。 這個人連對師父一心一意都做不到卻能一時神經失常地為他擋下毒箭? 夏旸極有限的閱歷讓他理解不了世上這些紛繁復雜的怪人,于是心中一點點的疑惑,也被他粗暴地歸類為加倍的鄙夷。 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