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夜
消夜
你憑什么如此自貶!趙蘊怒極哭道,你入關雎宮十二載有余,難道我還分辨不出,你是虛情假意,還是真心待我嗎! 殿下,如今再無回寰的余地。你又何苦執著于,過去的流螢是如何待你呢? 可是我不信,我不信趙蘊未再多言,低低抽泣之聲在密室內旋繞,她哭了好一陣子,又道,我不信你會害我,只要我和他們說了,你、你便還可以回來的。 確如趙蘊所說,流螢是自小陪伴她之人,忠心耿耿哪得質疑。若有公主親自為她開脫,再返宮中侍奉左右,亦非難事。 流螢卻似聽到天大的笑話,重重嘆道,殿下信我,固然令流螢感懷,不該鬼迷心竅加害于你。若我說,我呆在此處才是這天底下最安全的地方,殿下還想替我洗刷罪名,再讓我回宮嗎? 真的嗎趙蘊一時愣住,環顧四周,可這里又小又黑,還被關著,你會生病的。 我這不是完好無損呢。流螢虛虛笑道,拿出十足耐性,這回聽我的吧,殿下?;貙m以后,莫再提我的名字,就當我是在養病,等病好后,我還會常伴殿下身側。 趙蘊心緒有些平復,仍帶哭腔,你別騙我,讓我,讓我細看下你身子是否無恙。 此處通風不好,殿下還是快些回去,否則教我倆都喘不過氣來。 流螢再勸,趙蘊踮腳往里張望著,實未探出什么虛實,終是與她別過,末了小聲道,那我還能來看你嗎? 走吧,殿下。 那我走了 嗯。 不必念我,也不要回頭。 目送趙蘊背影漸漸遠去,她方朝著暗色中不知何處冷笑道,戲看夠了嗎? 翁涅姜央,你倒是有幾分真心對她。南疆蠱毒,我可是費勁心思才從你這兒打聽出來,你輕飄飄的,便悉數抖落了。 安王大駕光臨,就是為了看住我,害怕我對公主再下殺手?流螢嗤笑一聲,將死之人,其言也善罷了。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趙起。 勸你最好是如此,莫使些不入流的把戲。趙起面色陰沉道,想給你的主子通風報信,也得看看你和他,都有沒有這個命了。 殿下真是貴人多忘事,一個手腳筋都斷了的殘廢,每日吃食里都下了軟筋散,籠子還特意涂上能令蠱蟲反噬之毒,要如何螳臂當車? 流螢陰陽怪氣完,便不管趙起會說哪些狠話,倚在墻邊閉目養神起來。 趙起被她擠兌,也無甚面對趙蘊時的容人之量,即便在九公主眼中,她的二哥已是個頂頂霸道又無賴的人。 好自為之。 不過他心想,此人還有些用處,便不多牽扯,向著趙蘊來時的另一端走去。 那一頭,趙蘊惹了滿臉灰地回到書房,幞頭上不懂在哪兒沾到的干草葉子,李瑛見狀,本想伸手替她拂去,略一猶豫,還是尋了屋內銅鏡遞給她。 趙蘊接過鏡子,卻拿在手中也不動作。 照常上了那輛驢車,坐回位置,鏡子躺平置于雙膝之上,低頭沉思之時,她揪住那一捏就碎的枯黃草葉,冥冥之中仿佛暗喻,昭示著那流螢性命,便似無根之木、無源之水,再難延續。 只要你乖乖的,她便不會死。 她在天底下最安全的地方,命是還在。 銅鏡映照出她眼眶里晃動的淚光,是我二哥關著她的。 李瑛不否認,也不開口,她垂首,任那顆淚濺落鏡面,輕聲道,你說,他究竟要做什么呢。 無人應答,她自顧再道,二哥變了,或是我從來就沒有看懂過他。自太子成親,他愈加得父皇賞識 殿下,謹言慎行。 李瑛生硬地打斷她,自覺語氣稍重了些,又添道,各人之命,雖無定數,卻也不好妄加議論。安王志懷甚廣,絕非壞事,況且。 況且李瑛,自幼起誓愿護天下蒼生。他淡然道,也定會護殿下周全。 趙蘊聞言,淚未止而笑道,但我現在覺得,比起被保護,更想去保護我所珍重之人。 離京城是又近了些,過了城門,車外有了叫賣吆喝的,討價還價的,間雜唱曲的撩撥琵琶,稚童撒歡的尖細笑聲。 一墻之隔,繁華與蕭瑟,一念之間,人事皆可面目全非。 雖李瑛是從沒聽她說過這話,她的禮貌疏離惹人傷懷,但更多的是,新奇又觸動他心弦的特殊之感。 那李瑛也愿殿下,得償所愿。 趙蘊哭過一場,略有些乏了,頷首道,謝謝你,李將軍。今日是我失態了。 李瑛欲回她什么,卻聽顏彪在車外喊著。 到了到了。 未到宮城,顏彪卻勒馬,不對,勒驢停了。 什么到了?李瑛奇道。 不是吃藕粉?他撓撓頭,不明所以。 糊涂,我現有說還去嗎,都是什么時辰了。 不過既來之,趙蘊則安之,恰好她有些餓了,在車里抹抹淚便道,那就先去吃吧,一碗甜湯,喝了也不占多大功夫。 藕粉是早就磨好的,芋艿團子做成甜口,并加醪糟、糯米、果干等等。李瑛和顏彪也要了碗嘗鮮,卻是和趙蘊分坐兩桌。 趙蘊舀了勺送進口中,甜糯清香卻嘗出無盡苦澀,再回想今日與流螢種種,淚珠又一顆顆砸進碗里,似是水漫金山,還比剛盛上來時更滿了些。 李瑛與顏彪對視一眼,是打算不吃走人了。哪曾想不過半個時辰便變了天,繼而瓢潑暴雨,驢子逆著風,死活不肯再多走半步路,只得就近找了間還算干凈的客棧,要了兩間上房,暫且宿下。 這公主殿下,今夜不回宮,可還行的? 顏彪要了一壺溫酒,就著魚鮓,與李瑛對酌。 待風雨漸小些,你回侯府報個信,讓我祖母給寧妃手書一封。 好叻。 再飲三杯,顏彪酒意上臉,但不醉道,揚州王琢,低價囤糧,再高價販售給糟了洪澇的災民。此事已有折子,就是那簡三彈劾的,你說說,鋒芒畢露啊。 cao之過急。 還有那個,今日那個。 此女怕是來頭不小,何以安王將她扣在手里,當作底牌在用。顏彪扣著桌案,思慮道,胡人,南疆,若真有人將他們串在一塊兒 門外突然響起女聲,截了他下文,客人,你們同行那位娘子好像發熱了,我給她送水,發現她倒在床下怎也喊不醒,快去看看吧。 本文首發PO18 請多支持正版 關于更新,原本打算兩天一更,可能給追更的朋友們體驗不好了,努力改進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