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宜

    11

    顏歡和蕈鹋約了晚飯。

    結束了圖書館的面試，她便匆匆去校門口等人。才一個多月沒見，蕈鹋染了紅發，更像個小太陽了。兩人勾著手去食堂，排隊打飯的時候蕈鹋一眼就認出了往這邊走的凌漠。

    她激動地拽著顏歡的胳膊感慨人生若只如初見之類不著調的話，又舉起手機立刻偷拍了好幾張照片。

    蕈鹋明晃晃的行徑讓顏歡嚇得臉紅心跳，趕忙拉下她的手。

    欣賞帥哥而已啦，我高三開會那次沒帶手機拍他很遺憾的好吧！

    你還是刪了吧，他不喜歡的。

    蕈鹋瞇了瞇眼，八卦道：哦哦，你和凌漠很熟嗎？他是你們系的老師？

    才，才不是。顏歡磕磕巴巴，就，就他幫過我的忙。

    原本蕈鹋還想慫恿顏歡去跟凌漠拼桌，可惜她們剛打完飯就看到男人拎著打包好的食物離開了。望著他的背影，蕈鹋不禁感慨他風光霽月得不像三次元的活人。

    顏歡失笑：是啊，他太優秀了，我們跟他都差別太遠了。

    凌漠給了秦晚一周的時間重新考慮，他也開始嘗試進入一段嶄新的關系中。

    一周后，兩人默契地確定了戀人關系。

    正如秦晚之前承諾的那樣，除了每周約幾次吃飯，各自忙碌著工作，秦晚偶爾應酬喝多酒，會打電話讓他送自己回家。

    那天凌漠問秦晚是否介意告訴兩家父母他們戀愛的事情。

    他態度慎重：我不確定正確的戀愛步驟，所以希望你來決定進度。

    收下男朋友送的玫瑰花，秦晚欣然答應。

    這大概是秦晚進度最快也是最慢的戀情的，明天就要正式見家長，但到此刻為止兩人最親昵的接觸還是上次她醉酒后被凌漠扶進家門。

    今晚是兩家人約著一起吃飯的日子，下課后凌漠匆匆趕回實驗室，和學生們交代了今天的任務。陸子川看到凌漠西裝筆挺，還打了發蠟，忍不住八卦道：老師，你今天是要約會嗎？

    凌漠頷首，大方承認：嗯，要見女朋友的家人。

    哇！身后偷聽的幾個女學生忍不住發出驚呼，有個膽大一點的打趣道：凌教授，你居然偷偷找了師母，什么時候讓我們見見她??？

    凌漠無奈地笑道：平時讓你們回答問題怎么沒有這么積極？

    那幾個學生立馬捂住了嘴，一臉無辜。

    抬手看了眼腕表，凌漠沒再多說，囑咐陸子川把數據整理后到他郵箱中便離開了。

    見人走遠，那個女學生松手戳了戳隔壁同學的肩膀，小聲問道：你們有沒有現教授最近變了。

    對，平時除了陸子川，他都不怎么理我們，我差點以為凌教授是gay了。

    哇，你怕是欠個59分掛科，居然意yin教授。

    陸子川被點名，立刻反駁道：還不是你們實驗老是摸魚，東西都讓我報給教授。行了趕緊干活，做完我們能早點下課呢。

    那頭西裝革履的凌漠在秦晚的建議下，把頭發也梳了上去。露出飽滿的額頭，深邃英俊的臉龐宛如童話里的王子，而王子也正挽著穿著一襲紫色長裙的美麗公主走進西餐廳。

    觥籌交錯，悠揚的音樂，精致的擺盤，兩家父母們洋溢的笑臉，身旁淡淡的玫瑰香水味。

    溫馨而又和諧。

    說不上多開心，兩家人親昵地聊著天，凌漠抱著小外甥喂飯，心是平靜充實的。秦晚果然是適合他的伴侶，找到方向的凌漠那顆迷惘徘徊的心漸漸安定。

    顏歡正在圖書館整理書籍，剛把一沓書放回原地轉身就看到了陸子川。

    陸子川順手幫她把車子推到門口，低聲問道：你幾點下班？

    現在就可以結束了。

    陸子川笑道：正好，你把東西收拾下，我請你吃飯。

    顏歡跟著陸子川離開圖書館后，開口問道：學長，你怎么又要請我吃飯了？

    我請你吃個飯還要找理由的嗎？陸子川摸了摸下巴想了想，那行，就慶祝我今天能早點結束實驗，行不行？

    顏歡一臉懵逼：??？

    看到她呆愣愣的模樣，陸子川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顏歡下意識躲了一下，陸子川的手停在半空中，他也不尷尬，若無其事地收回手說道：走吧，學校門口新開了家石鍋拌飯店，你陪我去試試。

    哦，不過我請你。之前幫我找兼職的事，我還沒來得及謝謝你。

    行啊，那我可要點最貴的了。陸子川打趣道。

    正值飯點，平價料理店里熙熙攘攘，等了好一會兒兩人才拿到號碼進去。

    大概是餓久了，飯菜一上來陸子川就狼吞虎咽扒了幾口，過來送飲料的服務生一個勁兒提醒他石鍋很燙。

    陸子川你舌頭是鐵做的嗎？服務生忍不住喊出了他的名字。

    喲，居大小姐怎么在這里當起跑堂小妹了？陸子川笑嘻嘻地打趣，那個女生還沒來得及還嘴就被鄰桌的顧客招呼走了。

    等她走遠，顏歡小聲地問了句：學長，那個服務生是你朋友嗎？

    嗯，也是g大的。她還算是你直系學姐呢，你來學校也快三個月了沒有見過她嗎？

    顏歡搖頭，她其實跟高中時并無兩樣，埋頭自顧自地念書賺錢，還有想著凌漠。

    陸子川詫異地啊了一聲，立馬又轉移了話題，問起了她打工的事。

    顏歡慢悠悠地拌著石鍋里五顏六色的蔬菜和色澤誘人的醬料，清脆的滋滋聲從器皿中逃竄進空氣中，交織成誘人的美味。她想了想，回道：不辛苦，就是整理別人還來的書。然后到了九點后把桌椅擺好就行了。

    那就好，本來我就是隨口和凌教授提了一下，沒想到他居然真的幫忙了。唉，連我們高冷的凌教授都逃脫不了愛情的魔力。提起凌漠突然公布有女朋友的事，陸子川的語氣陡然興奮，絲毫沒有察覺到顏歡瞬間蒼白的臉。

    要不是我今天看他穿得正式試探地問了下，還不知道老師進度這么快，兩邊家長都要見面了。。不過他也沒說是誰，我們都猜是不是那個姓秦的美女，他倆好像還是青梅竹馬。等到他去德國前，我那幾個師兄師姐應該會拉著他把師母帶來讓我們都見見。說到去德國，可能年底我也得跟過去，我還沒出過國呢......

    炸彈一個接著一個，石鍋的熱氣熏得她眼睛脹痛。

    陸子川的熱切語氣，周遭溫暖的飯菜香氣都被隔絕在騰空而出的結界之外，被困在其中的顏歡從脊背冒出一陣又一陣的涼氣，尖銳而又迅地往心臟里鉆。

    又冷，又脹，又疼，像新開刃的刀片一下一下往心尖上扎。

    冗雜的線團越扯越緊，傷痕累累的心臟擠出汩汩的鮮血，她的耳邊回蕩著尖銳的轟鳴聲。

    顏歡覺得自己像是離水瀕死的魚，用盡全身的力氣卻逃離不出案板。

    叮渾身脫力，勺子掉落，砸在瓷質地板上出清脆高昂的聲響伴隨著刺耳的摩擦聲，撕開了隔絕周遭的結界。

    陸子川的聲音漸漸變得明晰起來，他把勺子撿起來，又起身去吧臺換了一把新勺子抵到她面前囑咐道：是不是剛剛被碗燙到了，小心點。

    藏在桌子下的手用力地擰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疼痛讓干啞的嗓子勉強出聲：嗯，謝謝你。

    顏歡，你這個表情我會覺得你舍不得我離開的。陸子川往前傾身，伸手敲了敲她的手背，語氣溫柔。你放心，我會站好最后一崗照顧好你這個小學妹的。畢竟像你，你們宿舍那幾個可愛的學妹我以后肯定沒機會遇到了。

    他把你最后還是改成了你們，生怕會讓顏歡察覺自己的動心。她太單純心思又重，陸子川很怕自己的越界會讓原本就離自己很遠的女孩逃得更開。

    吃完飯，顏歡依舊魂不守舍，甚至沒有計較又是陸子川結的賬。她想起之前和凌漠的通話，心里的傷心委屈變成了隱隱的恨。

    明明，明明就和自己說那個女人不是他的女朋友的。

    她甚至想問出凌漠和那個女人在哪里，沖到他面前質問他：你為什么沒有再等等我，你知不知道我努力飛奔到你身邊已經耗光了所有的勇氣。

    多荒謬呢？

    巨大的無力感如同冰水兜頭而下，心如死灰的顏歡急切地要逃離學校，逃離這座城市，逃回家，逃到mama的身邊，她需要用力地被愛，她沒有那么渺小不堪。

    小心。陸子川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往后拉，差一點顏歡就撞上了迎面的汽車。沒事吧，你手怎么這么涼，是不是剛剛吃飯的地方空調太冷身體不舒服了。

    沒有。顏歡匆匆抽出手藏在身后，低著頭心虛地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接下來幾天，陸子川經常找顏歡一起吃飯，有時是他們兩人，有時候會帶著她的舍友一起，甚至還有幾次借著介紹她多認識些朋友把上次那個居學姐也帶上了。

    身邊因為陸子川的緣故變得吵鬧起來，她不用一個人呆著，自然也少了思念凌漠的時間。

    明明靠得夠近了，她還是只能從別人的只言片語中知道他的消息。

    顏歡逼迫自己習慣這樣的熱鬧，不斷暗示自己用另一種方式進入了他的社交圈?？梢苑潘恋赜懻撽P于凌教授的一切，然后將每一句關于凌教授的打趣在心中變成凌漠，你知道嗎，他們都在這么說你的......。

    她在夢中親昵地與凌漠耳語，伸手放肆地攬住他瘦削的腰。

    人總是如此矛盾，想要逃避火焰的熾熱，卻在看到亮光瞬間義無反顧地往前撲，就像飛蛾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