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辣

    08

    深夜，女生宿舍只有大廳亮著光，顏歡按響門鈴吵醒了睡眼惺忪的宿管阿姨。

    車窗半開，阿姨的絮叨聲若隱若現傳入耳朵，凌漠握住車把手，正準備下去，阿姨已經把她領進宿舍大樓又鎖上了外面的大門。

    算她運氣好，男人松手，重新系上了安全帶。

    顏歡放輕手腳推開宿舍門。

    除非是周末，g大大一的宿舍樓統一十點斷電，不過屋子里還是很亮，幾個女生把充電式臺燈擺在一起，裹著毯子坐在床上等她。

    你們怎么還沒睡??？她小聲問道。把書放在陽臺吹風晾干后，顏歡借著燈光開始找衣服準備洗澡。

    任嬌忍住八卦的心，低聲說道：斷電前我們把熱水又燒了一遍，你先洗個澡待會兒好好跟我們交代情況。

    對！錢佳琪也探出身，一臉嚴肅地說道，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反正明早第一節沒課，我們不介意熬會兒夜，只是可惜我晚上敷的面膜白費了。

    任嬌忍不住格格笑道：有句話叫啥來著，敷最好的護膚品，熬最貴的夜。

    顏歡拿她們仨沒辦法一邊求饒一邊逃進了衛生間，她洗完澡，她坐在椅子上搓揉濕漉漉的頭發。那幾道熾熱的視線實在令人吃不消，顏歡抬頭無奈地看著三個八卦的女人，投降道：說吧，你們想問什么？我很累了，只能回答三個問題。

    我先問，你晚上出去干嘛了？

    顏歡老老實實細節周全地跟她們交代了拯救暈倒孕婦的事情。

    任嬌把手舉高，抬高音量興奮地問道：嘿嘿，下一個問題！那陸學長呢，今晚也算在我們的助攻下英雄救美，有沒有啥進展啊~尾音曖昧地拖得極長。

    呃......顏歡下意識低頭，潮熱的臉頰變得guntang，唇角忍不住上揚，極力克制住那些隱蔽的專屬于自己的竊喜，她小聲解釋：不是陸子川送我回來的。

    ??？三臉蒙蔽中。

    敏感的雌性動物們又聞到了八卦的味道。

    該不會你之前說的那個喜歡的人？錢佳琪天馬行空的猜測讓另兩人忍不住嫌棄。

    顏歡之前明明說的是高中的事，怎么可能這么巧？

    生怕自己控制不住說漏嘴，顏歡立馬轉掉了話題，說自己困了要早點睡了。爬上床不顧三個女人的追問把頭埋進被窩里，壓抑的笑意從嘴角蔓延到彎成月牙的眉眼間。

    即便一切不是她想要的劇本。

    之前的狼狽，陌生，擦肩而過不再重要。

    只要某一次，一個契機讓他想起自己，只是淡淡地喊出顏歡兩個字，那些過去的動蕩不安，自我否定都會被推翻覆蓋，立刻像炸開的煙火，變得絢爛奪目，然后消失不見。

    她仿佛剛剛吃完菠菜的大力水手一樣，頓時充滿了繼續上前的勇氣。

    當你看到我之后，我會更過分一點。

    只是一點點，

    再一點點，

    在不打擾你的禁區之外，最安全最親密的距離。

    次日，天空開闊，陽光明媚。

    陸子川看著低頭看數據的凌漠欲言又止，筆尖輕觸桌面，墨色的痕跡輕劃過攤放在桌子上的數據報告。

    抱歉。他低聲道歉，將筆帽合上收回口袋。凌漠抬頭凝視了他一眼，沉聲說道：陸子川，你今天注意力很不集中。之前好幾次拿錯試劑，他只是放在心上沒有多言。

    陸子川滿心的煩悶都寫在臉上，眉頭緊促，語氣低迷：對不起老師，我昨晚沒有睡好。

    凌漠隨口讓他早點回去，陸子川張了張嘴還是沒有問出口，將手上的工作交給學弟后離開了實驗室。

    恰逢下課的點，陸子川路過商學院的教學樓時看到顏歡和室友勾著手臂走在一起。

    錢佳琪看到陸子川跟顏歡咬耳朵道：喂喂，陸學長來找你啦，我要不要先撤給你倆過二人世界？

    顏歡瞋了她一眼否認道：別亂說話，我們只是老鄉而已。

    顏歡，你們下課了？陸子川快步走到她倆面前，沖著錢佳琪點點頭問好，扭頭問道，要不要帶你們出去吃點好的？

    呃

    她還沒來得及拒絕，錢佳琪先幫她應了下來，搖著顏歡的手說道：好呀好呀，最近一直吃食堂我們早就吃吐了。

    語畢，錢佳琪還做了個鬼臉。

    陸子川被她逗笑了，伸手將兩人的背包拿到自己手里，在前面不緊不慢地帶路。

    錢佳琪越看陸子川越覺得順眼，就連此刻瘦削的背影也顯得十分靠譜。她沖著顏歡使了個眼色，低聲教導道：姐妹這么好的資源你不要也給我們宿舍介紹介紹啊。

    佳琪，你現在的樣子好花癡啊。顏歡忍俊不禁。

    知曉她們下午沒有課后，陸子川打車帶她們去了市區的一家餐廳。

    裝飾看上去很高端的樣子，顏歡和錢佳琪都在門口頓住了，陸子川笑道：我平時幫老師做實驗打零工剛剛拿了工資，還是請得起你們吃頓飯的。

    學長我們還是去上次那家店吧。顏歡不肯進門，錢佳琪也點頭應和道，說自己在高檔的店里吃飯會消化不良。

    陸子川徑直走進餐廳，無奈地朝兩個釘在門口的小姑娘笑道：你們不會留我一個人在這里吃飯吧？

    糾結許久，兩人忐忑地跟著服務員后面進了餐廳。服務員倒了三杯檸檬水后便留下菜單離開了。錢佳琪把菜單推到顏歡面前，顏歡又下意識推到對面。

    陸子川沒有再難為兩人，熟練地點了幾個菜后又問道：你們想喝什么。

    白開水就行。

    餐廳里流淌著輕快的鋼琴旋律，周圍偶爾傳來鄰桌的低語笑聲。

    顏歡局促的情緒逐漸消散，陸子川問了幾句關于她們老師的事，聊到那個喜歡碎碎念的軍事理論老師餐桌上的氣氛變得愉悅輕松。

    顏歡話不多，不過因為錢佳琪的存在，倒也不冷場。陸子川頓了頓，放下筷子隨口問道：顏歡，你是不是認識凌漠凌老師？

    錢佳琪不明情況地看了顏歡一眼，抓住筷子的手停在半空中，她眼神閃爍一時間不知該如何解釋了凌漠的關系。

    而且錢佳琪還在這里，她不知道對方會不會聯想到自己說的那個心動的人。

    剎那，慌亂傳遞到指尖，筷子不受控制地掉在桌子上，磕到盤子的邊緣，發出清脆的響聲，連帶著呼吸都亂了節拍。

    顯然錢佳琪神經沒有那么纖細敏感，大大咧咧地問道：顏歡你認識那個傳說中g大最年輕最帥的教授？啊，你怎么沒有早點跟我們說，我到現在還沒見過他本尊呢。

    呵呵，那你也不晚，他明年就是我的導師了。陸子川促狹一笑，隨口化解了顏歡的尷尬。

    斂下的眼眸卻瞬間黯淡下來，心中不住苦笑。

    大概是他自己想太多了吧，顏歡和凌漠，差距擺在那里，怎么可能？

    整個飯局顏歡都心不在焉，熟悉的身影在窗外擦身而過，眼神在捕捉到他的身側的女人時瞬間迷惘不安。她的身邊大都是同齡的青澀女孩，或者是母親那個年齡段的中年婦女。

    嫵媚的黑色卷發，精致的妝容，合儀的紅色連衣裙，像只嬌艷的玫瑰依附著她心中的光。

    顏歡，顏歡你怎么了？

    兩人的身影只是一晃而過，顏歡甚至沒有看清凌漠的側臉。他會如何對那個女人微笑，涼薄淡漠的眼神會不會變得熾熱？

    那是她艷羨又害怕的存在。

    光是猜測著兩人的關系，腦海已經兵荒馬亂。她不為人知的暗戀被迫暴露在刺眼的陽光下，顏歡的心如同自由落體，摔成碎片。

    陽光下的畫面實在太刺眼了，她捂住干澀發燙的眼眶，語氣急促：我沒事，只是被辣到了。

    陸子川轉頭望著窗外，熟悉的黑色轎車緩緩駛過，某種酸脹的情緒在胸膛萌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