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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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瞅著夏天到了尾聲，我跟穆清淼的關系沒再好轉，甚至有些惡化。他幾次三番的想丟掉我的周邊，為此我跟他大吵一架，甚至罵了很戳肺管子的話。在我以為他又要飆血炸家的時候，他只是冷冷地瞥了我一眼就消失無蹤。 同時，長久的投訴起作用了，物業終于開始更換路燈，晚上的回家路徹底亮堂起來，穆清淼最大的作用也沒有了。我斷了他的供奉，試探他的底線。 穆清淼沒有抗議，他只是繼續一如既往在白天逗芝芝，晚上我一到家就消失。這些都是我給家里安裝的監控看到的，他面對芝芝時還能笑一笑，說幾句俏皮話，這都是我沒見過的另一面。我曾經嫉妒芝芝，但一想到我跟穆清淼什么都不算，我干什么要嫉妒，他不配。 等正式入秋，穆清淼罕見的不是微信蹦字，而是出現在我面前找我談話。 陸梓槿，你能不能一周供奉一次？他頭一次的用商量的口吻跟我說話。 理由。這次輪到我惜字如金了。 供奉能壓制我作為厲鬼的戾氣，為了你的安全重新供奉我吧。他解釋道，語氣簡直像勸孩子吃藥的家長。 我這才知道他索要貢品是為了讓我能長久的住下來，不至于被他傷害。我承認我被感動到了，我重新開始每日的供奉。但穆清淼還是白天出來逗貓，晚上消失躲我，好像我才是那個兇神惡煞一樣，不過家里沒再出現家具冒血的靈異事件，我倒也無所謂他的存在與否。 只是夜深人靜的時候我偶爾會想起當初對他的心動，想起他握住我的手稱呼我為槿槿的那天。我翻出手機在微博痛罵自己沒出息，不過幾分鐘，那個熟悉的數字串給我評論了一個問號，我回復與你無關。 微博和微信，大概是我們之間僅剩的交流方式。微信他蹦字，我挑著回復；微博我發的所有帖子都會跟著一個點贊的尾巴，我心情不佳發泄的時候，就會像那樣評論一個問號，我回復一個與你無關。 他在求關注搞曖昧。袁緣淵拿著她的養生杯聽我挑著講完我跟穆清淼的事后，如此評價。 不用看，我都知道自己露出了一個極難拿捏的怪異表情。求關注還有點可信度，穆清淼跟我曖昧？太陽打西邊出來都不可能。 潤物細無聲你懂不懂？袁緣淵吹去漂浮在上面的枸杞嘬了一口養生茶，周末公司內部組織相親，來嗎？ 哈？怎么又扯上相親了？ 當個添頭啦，正好試試這個23歲小弟弟的態度咯。 我挺想跟她說小弟弟談不上，倒是個惱人的古董大叔。 你可是咱們組的一枝花，到時候打扮漂亮點，閃瞎他們的眼，也在朋友圈發幾張照片給小弟弟看看，讓他有點危機。袁緣淵又開始嬉皮笑臉。 我想拒絕，試穆清淼的態度純粹找死，但我又想著萬一呢，我沒出息的勁兒又上來了，我的確想知道，或許我就可以徹底死心。 好，周末我去相親。 痛快！ 轉眼就到周末，我起了個大早收拾自己，感覺當年面試都沒這么上心。 你今天要出去？穆清淼沒見過我周末還會化妝，往常我的周末時光都耗在追番打游戲上了，哪兒還會化妝出門，以至于他少見的出來主動開口詢問我。 是，單位組織相親，我又單身。我沒有說只是去當個添頭。 我沒再理他，繼續對著鏡子涂口紅，有個地方沒涂好，我輕輕抿一下作補救。 袁緣淵頭一天還特地囑咐讓我化漂亮點，不止要給穆清淼看，也要去當全場最靚的那個仔。最靚的仔到沒可能，比我漂亮的有的是，我最多算長得甜。至于穆清淼那個沒心跳的鬼肯定連審美都沒有，沒必要給他化。我就是單純自己想要漂漂亮亮的。我在妝容上發揮了自己的優勢，又從衣柜里配了身與自己很搭的俏皮衣服，耳飾都換成了我最喜歡的小鳥耳釘。雖然不是沖著相親去的，但也絕不能讓人小瞧了去。 我在穆清淼面前哼著歌走來走去，權當他是空氣，鏡子里看不到他的樣子，不然我真的想知道他現在的表情，直接回頭確認我是沒這個膽的。 待一切收拾利索，我看著鏡中的自己都覺得今天太完美了，忍不住給自己了一個飛吻?？上侨ハ嘤H，如果是約會就好了。 好看嗎？我只是隨口一問，也沒打算得到什么回應，我走了，拜拜。 不許去。別與以往平淡冷漠的聲音，略急的聲調從我身后傳來。 我愣了一下，看向穆清淼。他明顯也愣了，我竟然在他臉上看到驚慌的神情。 沒事，早點回來，天黑的早了。說完他就消失了。 這算什么??？我對他的態度百思不得其解，又覺得袁緣淵好似說中了一些。 我還想多問幾句，但袁緣淵的奪命連環Call讓我暫時放下這些，跟她一起去了相親會。 相親還是那么點流程，尷尬的自我介紹，尷尬的互動，尷尬的交流，我低頭玩手機誰也不理，腦子里只想著穆清淼的那句不許去。 他什么意思啊，一次表態都沒有過，我跟他什么都不算就想攔我？他算個鬼不對，他的確是鬼，他算個屁！我越想越氣，平時冷的跟個冰柱子一樣拒人于千里之外，發現人要走了就想攔了？ 我氣不過，照袁緣淵當初說的那樣，在朋友圈里發了幾張角度不錯的自拍，還添了幾句相親會上的男性質量都還不錯的話，當然這是瞎胡謅的。我在賭穆清淼那個死鬼如果真在意，那他肯定在看。 很快被我備注為下頭穆的穆清淼發了條微信過來，史無前例的長句。 今天手癢打算做個糖醋魚，你幾點回來？還附上一張裝著魚的塑料袋的照片。 這條魚肯定是穆清淼頂著太陽，冒著風險出去現買的，我都能想象出他全副武裝的樣子。 糖醋魚是我最愛吃的菜，我跟他說過，他也做過，當時我還夸他手藝不錯。這種討好太有目的性了，我又不是傻子怎么看不出來，我有點繃不住了，強忍著，默念不能花了妝。 你是不是喜歡我？ 這條信息在對話框呆了很久，我還是刪了沒發。感覺我在上趕著。 要不要我回來路過超市給你帶點什么？橘味兒汽水？還是桃酥？ 最后換了這條發過去。 你回來就行，不必繞遠。 這條秒回，感覺他一直在屏幕前等我的信息。難不成真被袁緣淵說中了？ 面對這條信息我百爪撓心，糾結許久還是忍不住把你是不是喜歡我？發了過去，得到的是長久的沉默，甚至連正在輸入中這個提示都沒有。我冷笑一聲，原來只是涮我玩。我心灰意冷的把手機關機不再看，這次算我犯賤，純純的自作多情。 相親會結束的時候倒是成了幾對，我看著他們在臺上做出的表白覺得假惺惺的，還不如面對手機那頭的冷漠，我重新開機想要看看會不會從里面冒出血水。血水沒有看到，只有穆清淼發來的一堆信息。他寫了好多好多，對我的稱呼從陸梓槿變成了梓槿，又變成了最后的槿槿。我繼續往上翻，翻到了他的第一條回復是。 后面全是他的不安與表白。人鬼殊途，他覺得自己動了這個心思是在害我，但又實在摁不住這些冒出來的情愫，他只能對我越來越冷，越來越兇，可一看我難受又會忍不住關心我。他也承認他很幼稚的在吃那些我口中二次元紙片人的醋，我的所有喜歡都不是對他說的，明明一直是他陪在我身邊關心我，我卻只對那些紙片人上心，他不平衡。他同時也為氣不過動了我的周邊道歉。 然后穆清淼又說他越來越不知道怎么面對我，想對我好，又覺得應該跟我保持距離，他想把控住這個度卻用力過猛，讓我們的關系越來越糟，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他本來覺得這樣也好，我繼續把他當空氣，他繼續默默用他的方式關心我。直到今天我說要去相親，他這才慌了。他不想讓我去，他錯了，他不該那么對我。穆清淼發的最后一條是槿槿，我喜歡你。 我徹底崩不住了，直接站起來，在眾人各異的目光中沖出會場，我不在乎，我要回家找穆清淼。 等我靠在門框上喘著粗氣，看向只有芝芝迎接我的家時，我就知道他躲了。穆清淼這個膽小鬼說了真心卻不敢面對我。 剛才說的那么好聽！叫我槿槿，還說喜歡我！現在你鬼呢！我氣得大吼，穆清淼你給我滾出來！不是說今天給我做糖醋魚嗎！ 任憑我怎么罵怎么吼，他都沒有出現，我最后氣得砸了供奉他的香爐。 沒種！ 罵到后來我已經無力再罵了，我抱起縮在角落里的芝芝給他順毛。 對不起，mama剛才嚇到你了。我摸著芝芝開始哭，好不容易得到了穆清淼的表白，結果卻是這樣，那還不如不問。 我越哭越傷心，恨不得就這么哭死過去，直接與穆清淼作伴。 別哭了。穆清淼的聲音從我的上方傳來。 我抬起頭，看到他站在我面前，一副想要安慰卻不敢過來的樣子。我想起來好像每次都是我一哭他就出現，原來他見不得我掉淚。 我數到三，你不過來抱著我安慰就滾，有多遠滾多遠！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我這次真的不客氣了，一！ 二還沒有念出來，穆清淼就把芝芝從我懷里抱走，又把我攬進他懷里，一雙涼手慢慢擦凈我哭花的臉，嘴中不斷輕聲細語地安慰我。 面對他的溫柔，我哭的更兇了：你剛才為什么不出來！ 我終究是鬼，當時被你問的腦子一熱說了那么多，冷靜下來一句都撤回不了了。然后你一直都沒有回復我，我擔心因為我的表白讓你手足無措，如果因此動心的話我罪過就大了。我覺得就此消失或許是件對大家都好的事，這樣你就會恨我，不會對我動心，我不想耽誤你。穆清淼的下巴抵在我的頭頂，他的聲音聽起來甕聲甕氣的。 聽你鬼話！不要你來教我做事！你敢真這么把我扔下，我肯定恨你，恨你一輩子，天天扎你小人，年年在你忌日罵你一聲老狗！我氣得想咬他。 你不知道我忌日是哪天。 就定今天！ 穆清淼大約是沒見過像我這樣胡亂給人定忌日的，忍不住笑了一聲。 我本來就氣，他還笑，我咬住他的肩膀不撒嘴，反正他也不疼。 槿槿，咬夠了嗎？穆清淼用從沒有過的寵溺語氣在我耳邊輕輕說道。 我都能感到自己的耳朵在燒，我松嘴了，換了個地方咬。我抱著穆清淼的臉啃，他的下巴，臉頰，鼻頭，全都沒有逃過我的牙。只有嘴，我是輕輕貼上去的。 清淼，我喜歡你。我改了稱呼，對他表白，從你握住我的手說你是我男朋友的那天起，我就喜歡上你了。 對不起，讓你久等了。他卻說了這。 喜歡你這三個字很難嗎？我生氣地瞪他。 我愛你。意料之外的話從他嘴里說出，這一次換他主動親上了我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