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三
你認識我?蘭粟問了一句。 最初的驚異過去,裴鷴已經回歸平靜。 不過在讓人懷念的老地方遇見老同學這件事,的確讓人心懷歡喜。 她看著眼前的Omega,方才被Alpha逼急了,外放的惱怒都化作眼尾頰邊的紅。 記憶開始翻飛,腦子里驀地出現一段畫面。 裴鷴曾瞧見蘭粟與幾個高年級的Alpha對峙的樣子。 具體原因不明,事后從同學嘴里流傳的版本是那個Alpha求愛不成,反倒誣賴起蘭粟有意勾引,故作姿態,謀獲了他的愛情和金錢。 裴鷴當時只是路過,余光里見到那一幕。 漂亮的Omega站在陽光下,日光熱辣,曬出她不耐煩的神情。 她抱著胳膊,滿身的冷傲都豎成了刺,頗不好惹的模樣。 等到對面的Alpha發言完畢,蘭粟紅唇一翹,滿是不屑地瞥過去,一條一條反駁Alpha的言論。 隔得太遠,并不能完全聽清蘭粟的聲音,但她頰邊的嫣色太過明艷,那顏色叫裴鷴想起盛開的山茶花。 裴鷴只以為是陽光太盛,曬紅了那張瑰麗容顏,此時才知曉,這其實是蘭粟的體質使然。 那時候的蘭粟看似閑漫不屑,其實還是會因為那些Alpha的做法影響心情吧。 原來她還是和以前一樣,情緒激動過后,面上的緋色痕跡會久久不去。裴鷴不由得想。 思緒轉瞬而過,裴鷴解答了蘭粟的疑惑。 我也是一中的。 這話一出,蘭粟的神色里浮現一抹了然,她點點頭,道,這么巧。 裴鷴側過身,隨手把手里的紙杯包裝扔進垃圾桶。 是很巧,沒想到會遇見你。 蘭粟看著眼前這Alpha從容溫雅的姿態,她靜默了一瞬,而后道,之前都沒遇見,你剛回這邊嗎? 嗯。裴鷴點頭,大前天到的。 蘭粟聞言一笑,并不去探究裴鷴歸來的目的,她將餐盤回收。 十來年,你一定不認識路了,走吧,老同學。 裴鷴看著眼前Omega這般熟稔的姿態,由不得她怔神,身體已經自發做出反應。 她微微揚唇,以慣有的模樣來面對蘭粟。 多謝。 蘭粟的工作時間并不固定。 她在一家培訓中心當舞蹈老師,工作時間看課程安排,由此下班的時間也較為隨意。 怪不得,好幾天才得以遇見。裴鷴一邊應聲,一邊想著。 蘭粟這兩天并不忙,由此便約著她四處逛逛,兩天的時間說長不長,但成年人的社交總是迅速而有效,幾頓飯的工夫,兩人便算得上熟悉了。 裴鷴看著對面說著學生時期趣事的Omega,她莞爾一笑,低下頭去,繼續剝著眼前的蝦。 你記不記得有一年,學校突然取消了晚自習。蘭粟支著下頜,淺色的眼瞳里眸光微漾。 裴鷴抬眸看她一眼,她回以一笑,輕聲道,對。 后來又補回來,做這個決定的負責人還被訓了一頓。 哈哈對,特別樂,老張本來以為學生們好好休息就會好好學,結果更放飛了。蘭粟彎起眼睛,笑聲輕快。 如果不是那些晚上去網吧的人太囂張,沒有晚自習的日子或許會持續得久一些。裴鷴語氣輕緩,稱得上是慢悠地說道。 聽了這話,蘭粟噗呲一聲笑出來。 她眼眸里多了幾分玩味,畢竟面前的Alpha氣度上乘,身形板正,模樣凌冽,完全就是禁欲冷漠那一掛,嗯 也完全是會讓自己心動的那種類型。 不像是會開玩笑的人,但沒想到,漫不經心的一句點評卻能說出玩笑話的效果。 蘭粟忍不住又是笑,她放下心來,也就收了話匣子專心用餐。 裴鷴知道蘭粟的用意。 學生時代見過的人太多,當然不會對自己有印象。蘭粟并沒有認出自己,又礙于被解圍的情面,只能用學生時期發生的那些事來試探。 裴鷴便順其自然,和她說著高中時期的事情,一點一點打消她的顧慮。 靜了一會。 裴鷴將剝好的蝦放至蘭粟眼前。 謝謝。蘭粟沒有推辭,大方道謝。 裴鷴慢條斯理地摘去手套。 不客氣。 裴鷴拿起外套,對面前的Omega說:不早了,我送你回家。 舊雨難平,疏闊再逢,在多年以后掀起巨濤。 裴鷴本以為自己可以忍耐,維持住一貫的形象,至少在蘭粟眼里她希望自己足夠成熟可靠。 但相處了幾天,如此近距離的面對這人,看著她明媚的面容,恣意生動的笑容,裴鷴發現自己似乎守不住了。 蘭粟說她現在是單身呢她不禁想。 有什么東西就要越出固守的界限,像是被牢籠困守的猛獸,掙扎著往外鉆。 蠢蠢欲動。 蘭粟沒有發現Alpha的異樣,她笑著應了一聲,落落大方地站起身來。 裴鷴走在她身側,忽而意識到身側之人的身高現在的蘭粟只到自己鼻尖了。 記憶里的她明明不是這個角度。 又高又瘦的,總讓人仰望。 恍惚了一瞬,裴鷴及時收好飄飛的思緒,她暗暗繃緊唇線,漂亮的眉眼里神色不顯,依舊一派禁欲冷清的模樣。 可她內里燒著一叢火,就燃燒在胸腔,她心跳如擂,焦灼不堪。 不然等會就問問蘭粟的意思吧? 關于自己想要追求她這件事。 裴鷴打定了主意,便沉下心來。 她站在蘭粟外側,為其阻擋陣陣而來的夜風。 時不時有摩托車呼嘯而過,撕開空氣撩出音流,每每這時,蘭粟低柔微啞的輕笑就變得很遙遠。 距離蘭粟的住處越近,焦灼感便再度涌現。 許是發現了裴鷴的異樣,蘭粟中斷嘴里的話題。 怎么了?那撩人的微啞聲線陡然停滯,裴鷴不禁望過去。 蘭粟豈止是不再說話,她甚至停下了腳步。見她停下,裴鷴跟著停駐。 她正要詢問,眼前的Omega走近半步,而后越來越近。 近到能看見她輕顫的睫梢。 這幾天的相處里,她們總是保持著AO之間應有的距離,蘭粟此時的逼近顯然已經越界。 裴鷴有些受不住,雙腿似乎有了自己的意識,不自覺地想逃。 想要后退的沖動又被盡數忍耐,裴鷴站得筆直,望著身前的Omega。 怎么呢?終究是破了幾分功,她不自在地抿住唇。 見她這模樣,蘭粟倒不再湊近了。 路燈的燈光昏微,Omega的面容就沉在光影里,大片的陰影灑落,邊緣輪廓又被燈光勾勒。 有著神秘幽澈的美。 不久,裴鷴聽見那道微啞的聲音響起。 裴鷴。蘭粟喚出她的名字,你之前為什么要幫我呢? 這人離得太近,近到能聞見她身上的香水味。裴鷴聽著這人嘴里自己的名字,看著那雙漂亮的眼睛。 原本喧鬧的汽車鳴笛聲、摩托呼嘯聲都離遠了。 很快,連香水味也隱去,像是回到十年前,回到那一天,回到蘭粟傾身湊過來的那一刻。 她聞見蘭粟信息素的味道。 裴鷴喉口動了動,唇線越發緊繃,她斂住眼眉,終究是扛不住蘭粟的魅力。 于是蘭粟便看著這位漂亮冷清的老同學,忽而紅了臉。 好似一整塊平整的冰面倏然崩落,還能看見冰塊豁面流淌著的漉水。 她看著眼前的Alpha抿住唇,眉頭微蹙,攏出幾分為難,頰側和唇口卻是羞赧。 似曾相識的模樣。 她又聽見這個有著禁欲冷厲外表的Alpha,紅著臉對自己說,也沒什么。 只是見不得小朋友受欺負。 蘭粟眸光一顫,忽而漾出一抹笑。 她想她記起來這人是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