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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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禾手一橫,摟著她肩膀:別氣啦,我請你吃最愛的提拉米蘇! 慶祝我節目落選?瓦解自我認知?還是另有所求?顧念念不笨,無事獻殷勤,非jian即盜。 她可記得溫禾說自己唯一的信仰就是人民幣。如今,守財奴心甘情愿請客?太陽從西邊升起來了。 你不是有秦教授的聯系方式嗎?透露一下咯!溫禾朝著她擠眉弄眼。 屈膝,躲開肩膀上的魔爪,顧念念拔腿跑開。 后面送來溫禾的聲音:微信也可以,再不次來個微博號啥的!這些都是錢??! 哪里比得上腿長的溫禾,顧念念很快就被人追上,兩人在南門一家賓館前停下,累的扶墻喘氣。 你不是討厭秦教授嗎?我幫你整整他!溫禾氣喘吁吁道。 我什么時候討厭他啦?顧念念暗暗嘀咕,同時義正言辭地抨擊道:一碼事歸一碼事,我才不會這么沒品沒格調呢!你呀!掉進錢眼里!遲早被人用毛爺爺拐走! 想站直的顧念念發現自己腿傷未好,剛剛又用力過猛,賓館里的沙發令她眼前一亮,準備進去坐坐,休息一下,剛邁出腳步就被溫禾擋住,拉走。 溫禾批評:你真是什么地方都敢進!沒發現LED滾動字幕寫著五十元三小時么? 顧念念回頭看向這家名叫青城春光的賓館,小臉布滿疑惑。 大學五百米內的地界總會有幾十間賓館,以供情侶不時之需,生意火爆,但青城春光是個特例,地段良好,裝潢體面,稱得上是酒店級別,卻價格低廉,門可羅雀。 這是跳樓價??!具體怎么回事?顧念念不恥下問,態度良好。 答對了!跳樓價!學霸溫禾好心解惑道,五年前,和今天一樣,天黑風熱,有人打開了賓館五樓的窗戶,來了一場自由落體運動,旋即嘣的一聲 她指著顧念念腳下:落在地上,就是你腳站著的位置。 昏暗的夜晚,配上溫禾陰森的表情,沉冷的語調,顧念念感到毛骨悚然。 逗小孩呢?五樓跳下去能死人?她顯然不相信。 不死也半身不遂。溫禾一臉神秘,據說啊 顧念念撇撇嘴:據說,每逢夜黑風高夜,經過這家賓館五樓窗戶總有黑影閃現,偶爾能聽到女人凄厲是女的跳樓吧? 嚇不到她,溫禾無趣地嗯了一聲。 總能聽到女人凄厲的叫喊聲,還我命來還我命來每個學校都有一些恐怖傳說,就我們學校圖書館還有人頭拖把的說法呢。 顧念念踮起腳在溫禾耳邊吹了一口氣,涼幽幽地說:我講給你聽聽~ 溫禾嘿嘿嘿地笑:你講啊,怕黑的人是你又不是我。 . 床上,躺著一位女生,額頭的汗水打濕她柔軟的頭發,似乎陷入恐怖的夢靨中。 猛然醒來,她重重地喘氣。 好半響,她才發現自己陷入寂冷的漆黑中。 不自覺地伸手摸摸周圍,她抓到柔軟的被子,同時探向右手邊,下意識地呼喚:mama。 放在往日,很快有人將她摟入懷中,聲音輕柔:念兒,mama在這。 但那是往日,如今任憑她怎么叫喊,都沒人回應她。 死一樣的黑暗吞噬著她,在心底滋生出密密麻麻的恐懼。 她不能一直賴在床上,她要出去找mama。 憑借記憶,她摸黑找到了床頭燈的拉線開關,高興過頭,一不小心地跌下床,腦門還撞到矮腳木柜,疼得她只想冒眼淚。 昏黃的燈光驅散室內的黑暗,她環顧周圍,復古精致的吊燈,粉色的窗簾,書架擺放著許多童話故事書,最喜歡的吉他正立在書桌旁,這是她的臥室。 唯獨沒看到mama。 她去上洗手間了嗎? 挪動身子,停在門前,她不敢出去。 隔著門,她喊了奶奶的名字,其次再喊爸爸的名字。 寂靜一次又一次打擊她,過了好久,她才打開房門,跟切換鏡頭般,場景一換,臥室驟然不見,只剩下一條長長的走道,深不見底。 深棕色的瞳孔溢滿恐怖,她扯開嗓子吶喊:mama!mama!你在哪! 踉蹌著腳步前進,淚水打濕了眼眶,她仍不停息地尋找那溫暖的懷抱。 無論她闖多大禍,mama總在身邊。 走了很久,她找到了一扇門,遲疑了。 她不知道這扇門后是否又是一扇門,重復的孤獨,最后她還是舉手推開,可能后面站著的就是母親。 驀地,白燦的光線射過來,她忍不住伸手去擋,五指縫隙間,置身在偌大的庭院里,傳來風帶動樹葉的沙沙聲。 順著鵝卵石鋪成的小徑,看到一個小女孩在樹下蕩秋千。 棕色的長發披在她背后,身著橘粉色的蕾絲公主裙,穿著娃娃鞋的小腿在半空中蕩阿蕩的,像色彩艷麗的小蝴蝶,在半空中飛翔,應該很快樂才對。 她握著秋千兩側的繩索,越蕩越高,風吹亂她長發,遮住她的臉頰,隨著念念的靠近,女孩的模樣愈發清晰,直到盡收眼底。 深棕色的長發襯得她肌膚勝雪,棕瞳寂冷,俏挺的鼻子下,缺乏血色的嘴巴正抿成一條線。 整張臉生機全無,死氣沉沉。 本是迷茫的眼眸被訝異取代,念念傻愣愣地站著。 為何她會覺得這個場景很熟悉? 只見那秋千蕩得越來越快,宛若即將飛揚的風箏,下一秒就要脫離繩索的束縛,念念腦海里開始呈現她摔出去的畫面,忍不住放聲尖叫。 念念的尖叫并未引起女孩的注意,卻在此刻,有人攥住繩索,控制秋千。 她愕然抬眸,眼前是個二十歲左右的大哥哥。 他很高,很好看,可身上散發凝重的氣場令她害怕。 空氣中浮起他低沉又略帶嚴厲的聲音:這樣很危險! 小女孩臉色蒼白,語氣幽然:他們說,mama在天上,這樣才更接近她。 他瞇著眼睛細細地觀察她細嫩的小臉:有沒有想過,萬一你受傷了,你的mama會心疼? 太好了,每次受傷或者闖禍,mama總會在身邊。她揚起童叟無欺的笑,露出尖尖的小虎牙。 這璀璨的容顏令他有些恍惚,可惜下一秒她便盯著腳上的娃娃鞋。 她悶聲道:奶奶說,mama化作天使,會一直守護著我。我看書,書上說只有死了的人才會上天堂,死了的人,就再也不會出現。昨天,我撕了爸爸的字畫,爸爸打我的時候,mama就沒來救我。 女孩仰起頭,深棕色的眼眸水光閃爍:就算我受傷,mama也不會出現,對不對? 她童稚里透著早熟,即便知道真實的答案,她還是希望有人出聲否定。這樣,她就可以繼續說服自己,母親只是去了很遠的地方,等她累了,終有一天會回來。 他一瞬不瞬地看著她,看到透明的液體溢出她眼眶,蹙起眉宇。 俯身,他伸手拂去她眼角的淚水,柔聲低哄:她一直在你身邊,只是你看不到。 我怎樣才看到她?小女孩追問。 乖乖聽大人的話,好好愛護自己。 女孩很快笑了:我會好好地聽話的,晚上也會努力睡覺。 幾天沒睡了?盯著她發青的眼圈,細細密密的憐惜匯聚于他眸底。 不記得了。她搖搖頭,太黑,一個人,不敢睡。 等我。他摸摸她臉頰,離開。 再看到他時,手里有一個超級大的泰迪熊,脖子系著棕色的蝴蝶結,很漂亮。 女孩跳下秋千,跑了過去,把臉埋在泰迪熊身上,軟綿綿的,像mama的懷抱。 喜歡嗎?他問。 喜歡!她重重地點頭。 這是你mama讓我送給你的,她說,想她的時候就抱著它,它會陪著你睡覺,保護你!他用一個善意的謊言來安撫小女孩。 真噠?!她眉眼彎彎,緊緊地抱著泰迪熊不撒手。 不知過了多久,她想起一個早就該問的問題:哥哥,你認識我mama? 認識,她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他說。 有了共鳴,她開心道:我也覺得。 站在遠處,看著這一幕的顧念念,記起一件事。 mama,早就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