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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語氣里帶了一分自己都沒察覺的嬌慣。伍拾柒、落雀夜深,萬籟寂靜。李檀在黑暗中掙了眼,卻絲毫未動,靜靜聽了一會兒櫝玉平緩的呼吸聲,確認他睡得熟了,才極慢地起身,小心翼翼地繞過他下了榻。內室里有小門直接通向書房,李檀并未執燈,摸黑弄了許久才終于開了那道門,悄無聲息地閃了進去。她將門掩得嚴嚴實實,才點了燈,輕手輕腳地在書桌上翻找起來,最后取了幾本折子一字排開。李檀先翻開日期最先的那本密奏,一目十行地掃著其上的內容。櫝玉查到的信息和她相符,果然是那個老匹夫在搗鬼,真是鉆到錢眼子里,這里也撈,那里也貪,一聽到要動稅制、清量土地,果然第一個坐不住了。她繼續翻著接下來的一本,哈,太師大人也來趟渾水了,他不是一向自詡兩袖清風,怎么也來煽風點火?轉念一想,便牽出一個諷刺的笑,是了,被她父親壓了十幾年,如今連人死了官威都還要壓他三分,太師大人這等要名垂青史、千古流芳的清高讀書人,怎么忍得。她剛要繼續往下翻,小門那邊傳來一陣聲響。她立刻驚得想躲,可立刻冷靜下來,就這么大點地方,能躲到哪去,于是面色平靜地迎上櫝玉幽深的目光。良久無言,過了許久,櫝玉用尋常的口氣問道:“便為了這個,就灌了自己如此多酒?”夜風從漏了的窗中潛進,吹得桌上的一盞小燈倏忽閃動,讓那跳動的光影打在兩人臉上,所有表情都看不清了。李檀咬著唇不說話,今日她提前服了一大海碗的解酒藥,挑了后勁最大的酒,使盡手段讓他喝了大半,還纏了他半夜,本來篤定醉酒加泄欲該讓他放松入睡,好趁此窺探他的情報,卻不想被逮了個正著,連個借口都沒法找。既找不到,就只能承認,她頓了一頓,到底先認錯了,“偷看你密折是我不該,實在是半夜口渴起夜,看到書房門開著,沒忍住就進來……”“我是問你,就為這個,喝了那么多酒?”櫝玉近了些,走到微微的光亮中,那昏黃的火光給他的臉鍍上一層冷漠的溫柔。李檀有些愣了,他這是什么意思……櫝玉走近,將那一小沓折子在手上掂了下,“你既想看,為何不問我要?”李檀逞強道:“畢竟是你的密報,這樣不好?!?/br>“所以半夜潛進來偷看便好了?”櫝玉有些好笑地問她。李檀被自己的話噎住,沒了道理,就只偏頭不說話。櫝玉執了她的手,哄著她看向自己,溫聲說道:“你若想看,便盡管拿去看,不用問我也沒關系,只是下次別出這種損招,你寒氣未愈,不宜飲酒?!?/br>李檀愣愣看著他,“你不生氣?”櫝玉捏了下她的鼻子,“又不是第一日知道你這混賬樣子?!?/br>雖是調侃,但語氣中卻隱著幾分無奈。一燈如豆,晃得影子交纏在一起,明明兩人還隔著距離,影子卻不知這么多,癡癡地疊在一起。聽了這話,李檀反而猶豫起來,將那折子推了過去。“我不看了,我相信你有能力處理好?!?/br>“畢竟你是天底下心眼第一多之人?!弊詈蟮箮Я它c賭氣。她千方百計,不過是想多掌握些信息,借用櫝玉的情報網理清整件事情,一是要心中有數好籌謀下一步,二是……二是擔心櫝玉的計劃會不會妨害到她,她信櫝玉肯定有辦法,現在便是三公和軍中全綁一塊,大概也斗不過他了。可畢竟這件事十分敏感,兼之民意沸騰,如果要護著她,就必然落下嫌隙,要知道一旦懷疑種進了心里,便是雷霆手段也摧之不盡,反而只是將那些懷疑更深、更隱蔽地嵌進人心里。所以盡管現在他們是這種關系,她仍然放不下防備。李檀凡事只信自己、只靠自己,根深蒂固,改不過來了。但櫝玉既然如此大方,反而說明至少從這些折子中,不會讓她察覺到任何有礙于她的安排,那看與不看,也就一個樣了。更何況,盡管不愿意承認,內心深處,她多少是盼著能夠信他的。李檀做下這等事,反而要惡人先告狀,櫝玉聽了卻不惱,低低笑了出來。“這下能安生去睡了嗎?你不在,我睡不好?!?/br>便是年幼時,櫝玉也未和她這樣撒過嬌。李檀頓時有些不知所措,剛剛被抓住現行都照樣平靜,若是大吵一架她也半點不怵,可這般溫柔,她反而有些發慌,心兒直跳,那陣令她難堪的酸軟又漫溢開了,讓她忍不住想揪住心口,求些喘息。櫝玉看她呆在那里,干脆不再多言,上前直接將她抱了起來,摟進懷里,吹滅燈,轉身朝房內走去。良久,一雙手悄悄攀上他的肩膀,身子軟軟靠了過來。于是櫝玉便在黑暗中露出了個無人察覺的微笑,只要足夠耐心,那雀兒早晚會落進陷阱里的。只要足夠耐心。伍拾捌、天下第一慈母民意沸騰,朝中議論不斷,愈演愈烈,已經演變至對條編法本身的攻訐和阻攔。那婦人的供詞也陸陸續續傳了出來,明明還未公審,許多細節卻被眾人所知。甚至連許妃病重后,李檀入宮,許妃泣血求她放過自己和她的孩子,李檀不但不應反而在她面前耀武揚威的傳聞都甚囂塵上。這些也悉數編進了新版中,惹得看客紛紛感動于這不畏強權、蟄伏多年只愿為舊主償愿的忠仆形象,痛斥鳩占鵲巢、恬不知恥的外室。到了這般地步,李檀幾乎已經被釘在恥辱柱上了,而櫝玉,是為母伸冤的孝子,還是有奶便是娘的白眼狼,就看他如何處理這件案子了。只是如今輿論已對李檀極為不利,便是強行結案,怕也堵不住悠悠之口,還在萌芽的改革,自然也失了先機。偏袒,便成了眾人心中身負母仇,卻貪戀權柄,恢復仇人遺策的不孝子,自然會舉步維艱。嚴懲,雖得了名聲,可這改革也就進行不下去了。左右都是死路,前后全為陷阱。風口浪尖,皇帝和太后擺駕回宮。第二日,下旨三司公審此案,天子親臨,開放民眾堂外聽審。是夜,櫝玉照例去向李檀請安,留了下來和她一同用晚膳。李檀絲毫不顧人,只點了自己要吃的芙蓉燕菜、炒銀絲、什錦豆腐、素熗春不老、清燜蓮子,甚至還點了道燒肥腸兒,毫不顧忌就當著櫝玉的面一口一個肥腸往里吞。櫝玉讓人都下去,坐到李檀身邊去,攬了她的腰,低聲笑著,“不喂我嗎?”李檀嫌他擾了自己吃飯,一個肘擊,偏被櫝玉一下擒住,頓時悔恨以前教他習武太過認真,如今教會徒弟,餓死師傅,甚至還是字面意義上的餓死師傅。她煩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