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果然，她一點不奇怪的，遲到了。

    還是直接遲到最后一節班會，曠課一天。

    當她氣吁吁的爬了三層樓梯蹲在樓梯扶手那歇會氣的時候一抬眼就看到了生物老師，站在外面的走廊抽煙。

    他抽煙，她是知道的，但他不常抽，偶爾來一根，而且每次都是在教室外面抽完等風散完身上的味道才進教室。

    那些老師在教室外一抽完就進教室，身上煙味兇狠的能嗆的人直接彈開八百里，唯有生物老師一根煙完了還要等個幾分鐘，才緩步進來。

    你與他靠近，只能聞到一點點清新的煙草香和皂香混合的味道，不，還加一點點他自身帶的氣息，不濃不淡，聞過一次就記住了。

    那些他在風中等待的時候，她都是在教室里看，但這次，她在樓梯口。

    他似乎是感受到她的目光，吐煙的那一刻望向了她，一片即可消散的濃霧中他的臉龐從模糊到若隱若現，到完全清晰，然后她對上了他的眼神。

    他眉眼不動，只是這么看著她，她忽然就感覺有什么東西跳到嗓子眼，心口慌慌的。

    而他的嘴角，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微揚起來。

    她不知道班會課之前還有生物課，她本以為睡到下午唯一的好處就是能完美避開生物老師，結果還沒進教室就碰到了，她藏住臉上一見他的驚訝，在他毫不避諱的目光中低下頭悶聲向教室跑過去，經過他的時候點了個頭表示問好轉身就往門里進，結果還沒抬頭就被一本書狠狠敲了腦袋，她嗷的痛叫出聲。

    門外的生物老師剛好結束一根煙，走過來，在班主任發飆前自然的開口道：海燕老師，半節課過去了。

    班主任經人提醒，才發現原來時間那么快，她還沒說幾句話呢。

    看著齜牙咧嘴，摸著自己腦袋的學生，班主任氣不打一處來，但礙于生物老師的面子，她先暫時放過這個成績差到身高不過一米六還是要坐倒數第二排的學生。

    班主任清清嗓子，讓她先回座位。

    她低著頭小跑著回了自己的位子，方沁一直看著她，沒等她坐下就問怎么回事。

    她正準備說話，班主任站在講臺上拍桌子：誒誒！樂音你怎么回事??！你遲到還敢說話！我讓你說話了嗎！想到自己就這么放過她，班主任實在心有不甘，我實在不敢相信，一個成績差到只有語文及格的學生，居然！敢！曠課！還曠一天？！你膽子怎么養的！這么肥？！你教教我，改明兒我也這么養我老家的豬！

    樂音和方沁規規矩矩坐好，低頭看自己默不作聲只聽訓。

    生物老師站在門口，順著大家的目光看向那個靠墻的學生，這次更多綹細發沒梳進那個跑散灑滿肩頭的馬尾。

    班主任挺著大肚子已經很辛苦了，這群學生還這么不貼心，簡直要氣死孕婦了。

    我前面說過了啊，但是鑒于有同學沒到場沒聽到我再說一遍，接下來我就開始休產假了，在我回來之前的這段時間，覃老師臨時代下班，你們這群兔崽子，在我手里不聽話我看在覃老師手里聽不聽話，啊，還有。

    班主任突然目光一轉直逼她和方沁，她們倆本抬起聽話的頭又迅速低下，不約而同，節奏飛快有默契。

    生物老師嘴角微動。

    班主任看到學生這樣的反應對自己的威嚴非常滿意，于是笑道：還有呢，就是這個生物課代表的事情。

    她心里一動，這幾個字不知怎么的，她一聽到就有種不好的直覺，那種老師點名回答問題看向學生開始點名的慌張恐懼感直逼她而來。

    不知道班主任在說什么，她只聽到最后一句：以后，樂音就是生物課代表了。

    她腦子一熱，咻的站起來，被膝蓋擊退的凳子擦地發出一聲刺耳的聲音，她已不顧那么多，站起來就喊：我不要！

    不要什么，她一聽到生物兩個字就渾身起雞皮疙瘩，她一聽到生物兩個字就忍不住聯想許多，她不能，也不想要和生物沾上任何關系。

    喲呵，了不得，班主任眼神都震驚了，隨后萬分犀利，沒有不行！

    說罷，樂音眼見又要反駁，班主任氣的直指那個站起來一副為自己抗戰的學生，上次公開課教導主任還在說，你們班這個時候怎么還有人抄作業呢，還是在公開課上，簡直敗壞作風！開會的時候直接點名批評我們班，你知道多少老師看我笑話嗎??！你樂音抄作業抄的行啊生物抄個三十分，你連抄作業都不會挑班里前兩名的抄你還有什么資格說不行？！我告訴你，你越是不行你越是要做，我就要以毒攻毒看你長不長進！

    公然和自己唱對臺戲這不是壞學生是什么！他們班最難搞的混混頭子給他個班長不立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

    她難以置信的看著班主任，以毒攻毒？她怕她班主任是在撒毒！

    她氣勢不減，要為自己捍衛人權，陡然間瞥到周圍的同學的目光，一個勇士的心瞬間成灰，站在懸崖之巔幡然醒悟。

    一時的血熱，造成現在的沉默和難堪，她又重新低下頭，站著不敢動更不敢回想剛剛站起來大聲抵抗的自己。

    不懂那勇氣從何而來，但她能讓它有地消失，于是她乖乖的放棄抵抗，懸崖勒馬。

    生物老師可能是看她可憐，幫她說了一句人話：實在不愿意老師也不難為學生了。

    班主任當即發話：不行！她本來成績就差，腦子轉不快，課也跟不上，不給她一點激勵成績根本上不來。重點是嚴重拖全班平均分吶！

    她本心臟已停，生無可戀，一聽生物老師這話又死灰復燃抬起頭來，班主任一番話又給她壓下去，直到生物老師又說：不想做生物課代表當然可以。

    班主任不滿的看向生物老師，同時看向他的還有她。

    他看到她抬起頭，眼睛亮晶晶的，沒忍住嘴角的笑意：這次月考生物考到80分你就有資格說不。

    誰說她死灰復燃了？？

    那是臨死前的最后一次呼吸吹出來的火花，是個螞蟻吹的風都能給它滅了。